脑海中浮现出指挥使俊美的轮廓,以及周身慑人的气势,周清不觉得谢崇会平白无故派人来找自己,此刻谢一之所以会出现在香铺,指不定是那位的髓海出了问题。
即使死了一回,周家人刻在骨子里的本性却不会改,指挥使替她保管宣炉,救他们一家于水火之中,这可是天大的恩惠。
滴水报以涌泉,这重如山深似海的恩情,周清这辈子都无法偿尽,又哪有拒绝的道理?
她微微颔首,轻声开口,“谢侍卫莫要心急,我跟家人说一声,带上调香的器物,咱们再走也不迟。”
谢一内心虽焦灼异常,却也知道催促不得,只能强行按捺住心绪,应了一声。
快步走到周父面前,看着席氏与周良玉担忧的目光,周清笑着开口,“先前有位大人帮了咱家,此刻他身子不爽利,需要安神香舒缓心神,女儿去他家走一趟,明日便会回来。”
听到这话,周父叹了口气,他知道清儿口中的大人就是锦衣卫指挥使谢崇,这样的人,掌管了整个北镇抚司,无论如何都不能得罪。
“爹爹,您莫要忧心,安神香的效果您最是清楚不过,大人不会对女儿不利。”
说罢,周清回房取了香料,又带上香器,随后坐上马车,直直往谢府的方向赶去。
大周朝并没有宵禁的规矩,傍晚正街上的人并不算多,百姓们大多会等到夜幕降临后才出门,届时坊市便会热闹起来。
马车很快到了地,周清熟门熟路走到书房门前,小手甫一推开雕花木门,一股粘稠的血腥气扑面而来,让她脸色瞬间苍白下来。
第21章 不平
周清记得十分清楚,指挥使喜欢通透明亮的环境。当时她第一次来到谢府,进了书房,明明外面朗日当空,光线充足,屋里居然还点着蜡烛,透着淡淡的蜡油味儿,虽不浓,但对于嗅觉灵敏的人来说,却根本无法忽略。
此刻天已经黑透了,房中却未点灯,即使周清站在门口,也无法看清里面的景象。
她甚至不能确定,谢崇究竟在不在此处。
纤白小手搭在门框上,女人心存犹豫,不知自己该不该再往里走。谢一站在她身后,面上露出一丝焦急,忍不住催促道,“罗夫人,指挥使就在书房内,还请您进去调制安神香。”
想起指挥使对周家的大恩,周清勉力忽视那股血腥气,她脸色苍白,凭着记忆挪动脚步。她一手护住小腹,另一手四处摸索,生怕撞到书房的器具;若是没记错的话,前面摆放着一张案几,谢崇通常会坐在其后。
岂料还没等她停住脚步,小手便碰到了一片濡湿布料,这股湿意粘腻厚重,并不像是清水,而是另外的东西,到底是何物,她还来不及细想,就被手上的触感给骇住了。
她清晰地发觉,男人浑身筋肉十分坚实,如同铁水熔铸而成,周清匆忙收回手,连连告罪,“小妇人不知指挥使在此,无意冲撞了您,还请大人见谅。”
谢崇低低嗯了一声。
人在黑暗中呆的久了,视线便会逐渐适应,再加上他的目力本就不差,能看到女人惊慌的神情,以及微微颤抖的身躯。
“无妨,调香吧。”
此刻指挥使的声音比起平时要喑哑许多,透着浓到化不开的危险。周清没有去找蒲团,而是直接跪坐在地上,就算膝头被青石板硌的发疼,面色也没有丝毫变化。
今日谢一突然上门,她虽然带上了香料,却缺了最关键的一步——她的血液没有滴上去。因此,方才在马车上周清用匕首割破了尾指,将安神香的材料处理妥当,伤口没来得及包扎,阵阵刺痛绵密不绝,让女人不由蹙眉。
谢崇从怀中取出火折子,点亮烛火,昏黄的光线虽不算明亮,却足够辨认出何处是案几,何处是蒲团。
周清感激的看了他一眼,找到了自己往常的位置,按部就班准备用宣炉调香。
还没来得及动手,她瞥见掌心已经凝固了的血迹,窈窕的身躯瞬间变得十分僵硬,一动不动。
低沉的声音在耳畔响起,炙热的气息仿佛隔得很远,又恍若亲密无间,“知道为何会有这么多血吗?方才本官去了诏狱,在狱中给一家十五口上了全刑,他们没挨住,鲜血从喉管中溅出来,脏了本官的飞鱼服。”
本朝律法规定了十八种刑罚,诸如夹棍、杖刑之流,偏北镇抚司的人手段十分狠辣,为了逼供,会将这些刑罚轮番在犯人身上用一遍,甚至还会有刷洗、油煎等残忍手段。
忍不住咽了咽唾沫,周清将碾碎的香料放在炉中,慢慢点燃,“大人并非滥杀无辜之人,您之所以会用刑,肯定有这个必要。”
谢崇扯着扯唇角,黑眸中透出一丝讽刺,“可本官的血脉至亲却将本官视为洪水猛兽,认为我比叔叔还要可怕,是天生的恶鬼,而北镇抚司就是阎罗殿。”
丝丝缕缕的烟气从香炉中涌了出来,鼻间嗅到那股清幽的味道,周清心神平复了几分,强自镇定道,“凡事必有存在的道理,本朝设立锦衣卫,虽令人闻风丧胆,却依旧可见成效,上能震慑贪官污吏,下能安抚平民百姓,谢大人,您身为指挥使,肯定会恪守职责,今日死在诏狱中的囚犯,小妇人相信,他们必是该死之人。”
52书库推荐浏览: 石上清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