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清一开始还心存惊惧,到了后来,语气中却带上了几分真心实意。
当她只剩下一缕孤魂在望乡台上徘徊时,不知怎的,竟看到了谢府。
谢崇是大周最为忠心的臣子,诛弄臣斩奸佞,手上虽沾满了无数鲜血,却还百姓一片清明,只可惜众人只能看到他的狠毒手段,全然不顾他做下的好事。
谢孟冬身为谢崇的嫡亲叔叔,也是第一任锦衣卫指挥使,打从他接手这个位置,谢家人就再也无法摆脱“鹰犬”二字。谢崇的手段比起其叔残酷百倍,不知审讯过多少人,没有谁胆敢在他面前撒谎。
眼前的小小妇人,自然也不例外。
“本官倒是未曾想到,罗夫人的口才竟然如此出众,只可惜罗豫仅是小小录事,官职未免太低了些。”霍地一声,绣春刀被抽了出来,男人拿着上好的丝绢,仔细擦拭着刀刃。
纤长浓密的眼睫轻轻颤抖,如水面涟漪,周清心头一紧,生怕谢崇会像前世那样提拔罗豫,为那个冷心冷血的男人创造机会,一步一步将他送入内阁。
“录事虽为八品,却能彻查民情,每年赶上秋审时,大小案件都由他经手,如此既能得到历练的机会,又能做些实事,岂不是一举两得。”女人的声音十分清淡,即使提到自己最亲密的丈夫,神情中也没有带上半点柔软。
“罢了,罗夫人的家务事,本官也不好插手。”
周清手里紧攥着帕子,因用的力气过大,刚刚结痂的伤口又渗出血丝,在柔软布料上留下了点点红梅。
“多谢大人关怀,此刻时辰不早了,小妇人还得回到香铺,免得父母亲人挂心。”说话时,她一双水眸频频望向窗外,身子紧绷,明显有些坐立难安。
谢崇摆了摆手,并没有留人的意思。就算周清的皮囊生的再美、性子再与众不同,也是别人的妻子,若在谢府过夜,妇人的名声便会毁的连渣都不剩。大周朝礼教严苛,尤其是对待女子,丝毫不会容情。
这一点,他早在年幼时就深有体会。
第22章 堂弟
女人的身影缓缓消失在昏暗的书房中,谢崇收回目光,瞥见案几上藏经色的宣炉,黑眸微眯,让人分辨不出他究竟在想些什么。
周清迈过门槛,小心翼翼将房门掩上。
只见谢一候在石阶下,冲着她拱手道谢,“今日多亏了罗夫人出手相助,否则指挥使身上血气过重,怕是又要头疼了。”
身为谢崇最忠心的手下,谢一常年跟在指挥使身边,对他髓海的毛病也了解一二,眼见着这些年大人延请无数名医,甚至连太医都见过几回,偏偏这帮医者都束手无策,无法将病痛根除,甚至连缓解都做不到。
谢一心急如焚,眼下好不容易出现了一丝希望,自然不能将周氏给得罪了。
周清不知他的想法,淡淡一笑,摇头道,“指挥使对周家有大恩,小妇人不过调制些香料罢了,平日里在香铺呆着,也少不了调香,举手之劳,根本不足挂齿。”
边说着,两人边往外走。刚挨近府门时,周清看到了个年轻的公子哥下了轿,这人轮廓与谢崇有三分相似,但一双吊梢眼却让他显得十分刻薄,仿佛盯紧猎物的毒蛇,时时刻刻都在窥伺着别人。
年轻男子走到近前,上下打量了她一眼,不怀好意问,“谢一,这位夫人是谁?怎会在夜里出现在咱们府上?”
侍卫面色不变,语气态度挑不出半点错处,“回二少爷的话,这是指挥使的贵客,大人有事相邀,如今事已解决,自然要将人送回去。”
“贵客?我看是娇客吧?先前堂兄在青楼狎.妓,已经被都察院参了一本,没想到今日又带了这样的美人回府,可惜是有夫之妇,只能苟且私会,不能给个名分……”
听到这样无礼的话,周清微微叠眉,玉白小脸儿上不由露出怒色,“还请公子莫要胡言乱语,我与指挥使清清白白,绝无私情,你一再出言污蔑,与长舌妇有何分别?”
谢岭眼带诧异,倒是没想到一个女人也敢反驳自己,他刚想开口威胁,谢一便侧身挡在周清跟前,额角青筋鼓胀,那股骇人的气势喷涌而出,将他吓得两腿发软,涌到嗓子眼儿的话又咽了回去。
等坐上马车,周清心里仍觉得有些奇怪。
按说以谢崇的身份,即便是阁老也不敢如此相待,方才那人却口口声声说他去青楼狎.妓,甚至与人私会,还真是胆大包天。
就算想不明白,周清却没有发问,毕竟这是别人的家务事,知道的越多,越是不利。
“方才那位是指挥使的堂弟,名为谢岭,此人心胸极窄,睚眦必报,因为与指挥使不对付,这才说了些难听的话,还请罗夫人莫要见怪。”谢一低声解释。
周清恍然,前任指挥使谢孟冬去世后,留下了一子一女,看来谢岭应该是其长子。虽然儿子肯定要比侄儿亲近些,但指挥使的位置向来都是有能者居之,谢岭不如谢崇,自然无法掌管北镇抚司。
唾手可得的滔天权势被自己堂兄抢了去,谢岭心中不平,也在情理之中,可他不该如一条疯狗,见着人就胡乱攀咬,谢孟冬也算是个人物,还真是虎父犬子。
细腻指尖拨弄着颊边散乱的发丝,周清偏头倚在车壁上,不再想这些有的没的,她来谢府折腾了一趟,只觉得身心俱疲,仿佛从鬼门关走了一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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