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只有剖析了自己,才能原谅别人。从来就不剖析自己,时时咒骂埋怨别人,把自己放在伟大正确的光环之下,把别人放在万恶不耻的炼狱之中,他什么时候也得不到一个完美的环境,也不会有一个完美的人生。
又经过一次心灵的剖析和思想的反省,碧莲现在彻底醒悟了。她要去关爱别人,体谅别人,使人们都生活在温暖真纯的关怀之中。而不是让人们都处在四面八方的诅咒和谴责声中。她再听窗外的寒风,她欣喜地发现,那寒风再不是悲吟之声,而是一声声启人奋发的旋律。她的精神为之一振,哪里还有什么病容。她的心情异常激动起来,她知道自己无法入眠,虽然夜已很深,虽然四周无比的寂静。她毅然走出房间,站在外面的楼道上,听任那一丝丝的寒风浸透她的肌肤。她不但感觉不到一点寒冷,反而感到寒风是那么的坦诚,全没有了凛冽和悲鸣。天空依旧很黑暗,这是冬夜惯常的脸色,碧莲现在已习惯了这种黑暗。猛地,她发现在楼下有一片光明,那是一大束从房间里射出来的灯光。那片灯光是那么的明亮,投射在庭院里,使漆黑的庭院充满了一线勃勃的生机。她好又想起了什么,寻着楼梯大胆地走下楼去。
一会儿她便站在那片亮光里了。她又激动地在亮光里来回走动了几次,她寻着亮光走到了一个门前,门紧关着,亮光正是从门头的玻璃窗格里投射出来的。她一拧门把手门便开了。进到房间后才发现,她走进的正是那个治疗室。当她再仔细地观看这个她刚离开不久的房间时,她的心又一次被深深地感动了。她发现,在她曾经躺过的病床上,上边半躺着一个人,他很疲倦,但面孔依旧是那么的慈祥。即便是现在他在睡眠之中,从他那张面孔上也能感受到一种慈夫般的关切和温暖。他就是牛先生。
可想而知,他是为照顾另外一张床上的病人而在这里值夜守护的。在他已静静入睡的脸上,分明还能看到些许的困倦和牵挂。碧莲又望向另一张病床,上边的病人也已进入梦乡,而且还发出了轻微的甜甜的酣声。碧莲此时才真切地看清了他的脸孔。这是一张瘦削的“国”字型脸,五官端正而且棱角分明。特别是那张嘴,就象用标尺勾画描绘出的一般。短短的头发向上直立着,象一丛丛从大脑爆出的黑针。碧莲发现她一直错误地把他当做一个很大的男人,现在才发现他的年龄不会很大,最多也只有二十岁,算是她的弟弟了。此时,他虽然沉静在睡眠中,虽然身体已被疾病侵扰。但是他的面孔依然能给人一种坚强与自信的感觉。现在,碧莲站在这里看着他,她心里感到很愧疚。她清楚,他的一切疾病都是她给他惹来的。她在心里默默地向他致歉,并且已开始暗暗地为他祈祷,为他祝福了。她不知有觉中又向他的病床靠近了,在她的心中,已升起一轮仁爱的彩虹,刹那间照亮了她整个的心田。她静静地望着他,眼睛里充满了怜爱和关切,象对一个很亲很亲的人那样。她想从他的病床上发现一些足可安慰她内心愧疚的事情来做,可惜一切都很好,这是方阿姨和牛伯伯的关爱和细致照料的结果。而这一切照料理应完全由她来做的,她却没有想到。而且在她的内心深处,还残存着有意逃避这个人的心思。那是因为羞愧还是因为怨恨,她对自己的心思怎么也解释不清。而现在,她又为自己感到骄傲了,因为她终于能大胆地面对他了,虽然这个陌生的人还不知道她现在的存在,还不能真正地打开他心灵的窗户迎接她。她心里为自己感到了莫大的安慰,因为她终于有了很大的一个进步。
她的目光更近地更热切地在他的脸上慢慢地移动,象一束能斩杀病魔的光束。猛地她的心象被电击了一下,一下子顿住了。那一束热切的眼光被一个强大的病魔阻挡住了。她发现在这个小伙的脸颊上,有一块很大很大的黑紫的印痕,看到那块印痕,她的心立即感到了一种无比的哀痛。不是哀痛别人,而是哀痛自己。因为那块伤痕就是她狠命的一脚给踢上去的。现在那块印痕上似乎还闪跳着一张她愤怒狰狞的面孔。看到这块伤痕,她更加恨自己以前的做为了。她难以想象,在她不青红皂白狠狠的一脚踢向这个小伙时,她的心灵是多么的凶残和丑恶呀!她为自己的这种丑恶行为又深深地感到了惭愧,于是她大滴大滴的泪水滚落了下来。她的目光和整个的心思,已完全地被那块伤痕强烈地吸附住了。她情不自禁地抬起了一只手,那只手象被魔力驱使着,轻柔地在那块印痕上抚摸。也许她的手细嫩,她感到那块伤痕非常干硬,象一片久旱干裂的荒野一样,上边没有了一点的生机。碧莲觉得是她的凶残才使这片田野变的干裂,这一切都应由她来医治来抚平。
她很快在屋里找到了一小瓶消炎止痛的药水,又找到了一些白棉球,便很小心地专心致志地为石宝轻轻地擦拭脸上的创伤。那些红色的药水轻轻地一接触那片干裂的荒田,便立即被荒田吸收了。而她又觉得那些药水转而流进了她负疚的心田里,使她的心田也感到了些许的宽慰,得到了一股幸福的滋润。
她刚擦了几下,只见小伙脸上的肌肉痛苦地抽蓄了几下,随着一声:“唉哟!”小伙便从睡梦中惊醒了,他惊慌地从病床上挺身坐起了,他睁着一双眼睛莫名其妙地看着碧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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