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个人回房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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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早醒来,把婚纱轻轻摺好,收进盒子里,收到橱顶。
我去看母亲,她正把客房里整套银器梳妆用品收进行李里,一边在搽口红,含糊地说:“蛮漂亮,是古董紧,嫁老人,用古董……”
管家敲门,“已经安排了人替朱小姐看房子。”
母亲十分欢喜,“果然言而有信,咪妹,你真幸运。”她不知就里,光艳羡金钱来源。
我去找凯达,他坐在书房沉思。
我说:“丈夫,你早。”
他抬起头来,“妻子,走近一点,听我说话。”
他握住我的手。
“从前,镇上还有马车,我幼时常常听到嗒嗒蹄声,不知怎地,今晨,我似又听到那种熟悉的达达(嗒嗒?)。”
我把脸藏进他的双手,"一定是家母聒噪影响。"
“不是的,时日近了,我将回去见父母。”
“不会,不会。”
“不要怕,我内心十分平安,你随母亲回家陪外婆吧,恕我不便远行。”
“我不想离开你。”
正在这时,煞风景的母亲嘭一声推开门进书房。
我与丈夫相视而笑,如果没有她,我们会相对流泪。
她悻悻然,“你们一老一小倒是笑声不绝。”
我回答:“托你鸿福。”
她说:“我要走了,还有两个女儿在伦敦等我,你们都是心肝宝贝,对,款项已经有进户口了吗?”
管家在身后出现,“夫人,都照你的吩咐做妥,车子在外边等你,行李已经拎出。”
母亲点点头,“女儿,过来我拥抱一下。”
我摇摇头,“一路顺风。”第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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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叹口气,转身离去,她这阵旋风飚了一日一夜。
母亲到底是悲剧或喜剧人物呢,想她自己也分不清
楚,她肯定不是青衣,也不是花旦,她是女丑生。
我转过身子想向丈夫道歉。
他比我先开口:“没问题。”
我与他挤在丝绒沙发里,头藏在他腋窝内,“这张
沙发从何而来?”
“与所有家具装修在这屋内五十多年,童年时我与
家母时时这样依偎着说故事。”
“什么故事?”
“哥利伐与大人小人国,小飞侠与永不地,金银岛,
鲁宾逊漂流记,到长大识字,亲自阅读,发现qíng节远不
如母亲讲的动人。”
“啊!”我由衷感动。
“我们动身去伦敦吧!”
我们乘小型飞机来回,丈夫进医院检查,我叫司机
载我到榛路,他踌躇:“夫人,让我查一查街道图。”
榛路好似并不出名。
半晌他说:“知道了。”
他把我载到嘉瑶旧居。
我抬头一看,依稀相识,可是,楼梯口並没有记忆
中宽大,外墙剥落,残旧不堪,这里?
正在发呆(这个字不认识,我姑且当做呆),一只
腊肠狗斯斯然走下楼梯,一见人、胆小的它往后缩,我
脱口而出:“殊鲁,是你吗?”
它的主人朝三暮我看来,“是哪一位?”
我认得他,他是嘉瑶家里那个多qíng表哥,可是,他
不如照片英俊,他十分瘦削,而且神qíng傲慢。
我轻声发问:“嘉瑶在吗?”
他上下打量我,“嘉瑶结婚了,随丈夫住在新加坡。”
他不想与我多说,牵着狗往街上走,到门口,看到车
子与司机,才回头再看我一眼。
我微笑,“你呢,你与女友结婚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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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忽然黯然,但是没有回答,朝对面小公园走去。
这时我知道,山上只有三日,世上已千年,事变qíng迁,榛路再也不是从前的榛路,是记忆愚弄了我,像凯达,他说什么都坚持,我象他小女友微微,我们都错了。
司机不放心,走得近一点。
我看看二楼窗户,静静离去。
以前一直想:假使一日身边有钱了,必定要置榛路公寓,今日,我只希望外婆与丈夫身体健康。
史律师在摄政街公寓等我们,他告诉我:“大家都很高兴意外,积克病况首次受到控制。”
我高兴得哽咽,掩住喉咙,笑声如一只青蛙,失态到极点。
史律师微笑,“知止而后有定,定而后能静,静而后能安,安而后能滤,滤而后能得。”
我答:“谢谢你。”
“不客气。”
真没想到一个外国人对中文有如此认识。
这时丈夫推门进来,“什么事?”
我紧紧抱住他的腰身。
史律师笑着离去。
我建议:“我们回去看外婆吧。”
“医生吩咐我暂时不要远行,抱歉。”
“我回去几天即返。”
“如果可能,把外婆接来同住。”
“我试试说服她。”
在飞机上我坐在一个贵妇旁边,她全身jīng装打扮,显示身份,忍不住与我攀谈:“你在剑桥亦或牛津?是读医科还是法律,家住山上哪条路?”
我装作呼呼大睡。
心中焦虑,挂住外婆,算一算,已经离开老人十多天。
车子到了,飞奔上楼,“外婆,外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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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婆抬头,“小咪。”她与我紧紧拥抱。
她身上与丈夫一样,发散特效药气味。
我黯然神伤。
“回来也不告诉我一声,你这孩子就是这点古怪。”
张妈真是好帮手,什么都肯做,立刻捧出点心招待。
“见到母亲没有,她说找你。”
我轻轻把结婚的事告诉外婆。
她仔细听罢,叹口气:“只要你高兴。”
我回答:“我很好。”
电话下边,压着几张字条:汪翊先生找,我立刻回电。
他可算是我在本市唯一朋友。
“呵,朱小姐,你回来了。”他声音很高兴。
“是想请我喝茶吗?”我调侃他。
他可没有顺着杆子上,他说:“请你到办公室来一次可好。”
“我立刻来。”
汪翊这样同我说:“我一时无法联络到你,故自作主张,把你手上两层公寓放掉,进了一层半山豪宅。”
我一怔,“月租可以应付供款吗?”
“足够有余。”他愉快地回答。
“哗,汪先生你长袖善舞。”
“不敢当,我赚些许佣金而已。”
我打量他,“汪先生你可有家室?”
他回答:“我尚未娶妻。”
“可是工作太忙?”
“唉,”他轻轻地说:“女生都喜欢高大英俊名校毕业开红色跑车的潇洒小生,我?我没有机会。”
我连忙说:“她们都瞎了眼。”
汪翊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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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去听了一个电话,再与我说话:“那是郭沛。”
这个名字,好不遥远,但依稀相识。
“他在内地的生意一败涂地,如今靠亲友接济。”
我一怔,“他有子女,他们呢?”
“他们跟着郭太太,连姓氏都改过了。”
“怎么会这样。”
“都会中一个làng打来,不知多少人沉下去,又不知
几许人浮上来,没有什么稀奇,总之要机灵,还有,见
好要收,切莫贪心。”
我有顿悟,“多谢指教。”
“我哪敢教你,朱小姐。”
“还有一个人,叫古志,是郭先生以前拍挡,他怎
么了?”
“呵,我知道这个人,他更加窘,听说人财空,如
今租一间小公寓,每天要亲手煮饭吃。”
煮饭?古志?我张大嘴。
“真怕有这样一天可是,”汪翊叹口气:“兵败如
山倒。”
我连忙说:“我够用了,你不必再替我换房产。”
“朱小姐,你真有趣。”
“有时间吗?”我问:“可要一起吃顿饭?”
他忽然说:“朱小姐你手上多了一枚指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