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轻的那个太监叹道:“自从泰安公主出嫁,皇后娘娘来宝华殿就越发勤快了。师傅你说,若论年龄,皇后娘娘和惠妃相差无几,可是惠妃虽然素雅,却不似皇后那般清心寡欲……”
那老太监就叹道:“你懂什么?你当皇后从前就是这个样子的吗?皇后娘娘从前虽然也不争,却不似现在这么……”他想了想,觉得这个词既能凸显皇后的性格,又不能对她不敬,可是这老太监似乎肚里文墨有限,想了半天,也只吐出一个“超凡脱俗”来。
那小太监不禁疑惑道:“从前?师傅,您记差了吧,徒儿进宫也有十年了,刚进宫那会儿,也有幸见过皇后几面,那时,她的性子就如此淡然。”
那老太监轻轻啐了一口,骂道:“小兔崽子,你才进宫几年,就敢大言不惭?我说的从前,大约是在二十年前。那时候,我还是承乾宫的小太监,皇后娘娘刚刚入宫,还是个天真烂漫的小姑娘,那时候,她甚至还拉着宫里的小宫女儿一起踢毽子呢!”
林婉城慢慢跟在身后,听着两个太监的谈话,想象着一个天真无邪的小姑娘,跟一群差不多年岁的宫女手拉手踢毽子。那种场景,想必一定是这死气沉沉的紫禁城中最美的风景。
只是,光阴荏苒,谁又能想到,当年那个春光灿烂的小姑娘竟然长成这副老气横秋的模样?明眼人略略一想,就知道皇后一定经历了很多苦难。
果然,就听那老太监道:“后来,皇后娘娘有了身孕,顺利诞下了大皇子。哎——”老太监长叹一声,声音里似乎有无尽的悲凉。、
小太监就赶忙探着脑袋问道:“大皇子?进宫以来,徒儿就只知道三皇子、四皇子和六皇子,大皇子竟然是皇后娘娘的亲子吗?”
老太监沉沉点头:“大皇子是这紫禁城中的第一个孩子,所以,连太后也都十分疼爱,皇上更是对他寄予厚望。只可惜……只可惜,大皇子终于不能长大成人。在他三岁那年,大皇子生了一场怪病,然后就……”老太监没有往下说,可是小太监和林婉城都已经明白,大皇子自然是死在那场怪病之中了。
小太监不由就问:“大皇子生了生么怪病?难道宫里的御医也看不好吗?”
老太监沉沉摇头:“傻孩子,生老病死是人之常情,纵使是华佗扁鹊,也总有医不好的病。那时,宫里的太医院首座姓木,叫做……”老太监想了半天,却怎么也想不起来,干脆就道:“他的名字我也记不得了。只知道他的医术要比马太医高明百倍,但是竟连他也没有办法。大皇子很快病重不治,皇上觉得他死的蹊跷,却偏偏又找不出蛛丝马迹,一怒之下,就将承乾宫的太监宫女赶出去一大批,也就是从那时开始,你师傅我就来到了这宝华殿侍奉。”
小太监赶忙道:“那害死皇子的人抓到了吗?”
老太监苦苦一笑:“抓?怎么抓?这皇宫就像是被黑布罩着的鸟笼子,乌漆抹黑,什么也看不见,在背后捅刀子容易,想要把那只拿刀的手找出来……哼哼……却难啊!”
小太监了然点头:“皇后娘娘也是从那时候起就一蹶不振的吗?”
老太监看着天边的晚霞不知在想什么,沉默了许久,他才长长地叹口气:“不是,大皇子死后,皇后娘娘几次哭晕过去,她一改从前天真模样,看到谁都觉得是害死自己儿子的凶手,脾气也变得有些……急躁,直到那件事之后……她才……”
小太监不等他师傅继续望下手,就赶忙道:“师傅,是哪件事?”
老太监警觉地左右看看,林婉城吓得赶忙躲在花墙之后。那老太监眼见四下无人,才压低声音道:“自从平王殿下出生之后,她又生了泰安公主,才变成现在这副与世无争的模样。”
林婉城听这老太监的话,心里不由一动,感觉有一道金光在脑海里一闪而过,却如何也抓不住:平王的生母德妃是难产而死,所以,平出生的时候,也就可以理解为是德妃死的时候。平王虽然与泰安公主同岁,但是相差几个月出生,而且,据林婉城所知,他们两个的生月相隔并不近。因此,这个太监其实是给了德妃过世、泰安公主出生这两个时间点。那么,皇后具体是从什么时间变成这样呢?是在德妃死后?还是在泰安公主出生之后?
如果是在泰安公主出生之后,这个老太监为什么又要提到德妃的死?林婉城心中忽然有种感觉,这个老太监应该是知道些什么事情,所以才说得这么含糊其辞。而他所知道的内容,说不定就与德妃的死有关。
可是崔叔明不是说德妃之死和惠妃有关吗?怎么这个老太监讲的故事中,从来也没有出现惠妃的身影?作为一个有野心的女人,惠妃真的就甘心自己的儿子屈居大皇子之下吗?
林婉城百思不得其解,然而,那两个太监却已经走远了。过了许久。林婉城回过神来,却发现自己已经偏离了去太医院的路,走到西宫来了。
林婉城不敢怠慢,赶忙找宫女问清路,才匆匆向太医院而去了。
又过了三日,太后的精神却忽然好转了起来。她颤颤巍巍地示意彭嬷嬷帮她更衣,彭嬷嬷看着她脸上的气色,咬着唇笑着答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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