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粲听说一个乞丐婆子要见,如何肯?后来门房又禀报,那婆子讲自己是的林氏姑娘的丫鬟恋蝶。白粲听了吃了一惊,方才要她进来。
见到老故人,心里有些感慨。恋蝶当年他很熟悉,现在竟认不出了。
“你当年可不是这样的,怎么了,这些年过得不如意。”
“大人如今可是认不出我了。因为家夫受朋党案的牵累,一家子流放凉州。好容易圣上大赦天下,总算能落叶归根,死也死在故乡。可一路回来,盘缠用尽,又赶上我丈夫生了重病,实在是走投无路,一家子眼见就要饿死了。离了这些年,亲朋故旧一个也找不见了。只能求大人念及故人之情,看在死去姑娘和大公子、大姐的份上,救我一家子一命。”
白粲笑道:“你不为你家姑娘的事怪我。”
恋蝶堆笑道:“我家姑娘都不计较了,民妇哪里敢呢?姑娘临终说了,不为别的,但凡看在两个孩子的面上,只要他们一辈子平平安安的,什么也就罢了。”
“哀梨什么时候去的。”
“天授四年三月初三,生完孩子不到三个月就去了。”说着落下泪来,又道:“倒是两个孩子是有造化的,人都说我们姑娘的病怕是怀不住胎,没成想两个都活了。也是老天爷有眼,不想她在这世上一个亲人都没有。”
白粲眯着眼,有些诧异,道:“什么孩子啊?”
“自然是大公子和大姐了。姑娘死后,我一个人来的府上把两孩子放在门口,那天那个雨啊。”
白粲顿了顿,瞪大眼睛,挤出几个字:“你说的什么孩子。”
恋蝶诧异道:“自然是大人府上的公子和姑娘了。一对龙凤胎啊。大人离了我家姑娘不久,我家姑娘就发现怀了身孕。生了一对龙凤胎,儿子是哥哥,女儿是妹妹。我们姑娘临终特意要我送给大人养育。公子是用青色锦被包的,大姐儿白色锦被。姑娘把大人送她的鸳鸯戏水巾帕剪成两半,一人怀里塞一半,又把老夫人传下来的一对白玉镯一人怀里一只。还在一张白绢上写了信给大人,我塞在公子怀里。”
白粲听了,脑子“嗡”的一声。
颤声道:“你胡说!”
“我没有胡说!那两个孩子你不是也认下了。好好养在府里。离家前我还打听过,大姐要你寄养在育菁馆,公子你留在身边了,取名叫白羽莼不是吗?”
白粲瘫倒在椅子里,天旋地转。
老管家也在跟前,听了恋蝶的话,哭道:“造孽啊,公子你好命苦啊!”
“你胡说!你凭什么说他们是我的骨肉!”
恋蝶惊愕道:“你这是什么话,我们姑娘对你一心一意,你不是也认下两个孩子了。他们可好吗?”
白粲死命摇着恋蝶道:“你们给我拿出凭据,我不会再被人耍,谁说他们是我的种!”
恋蝶怒道:“你自可把两孩子叫来,滴骨认亲。你两个孩子和你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不用讲,外人见了也知道是你的种了。”
最后一句提醒了白粲,他想起不只一个人说过,雪蔷和羽莼很像他,他全不在意。
“我拿什么认亲,我还拿什么!”
一旁的一个书童突然道:“我在公子东西里见过一只白玉镯子,还有一条白手帕和一条绣着花的一半的手绢子。”
老管家道:“现在何处?”
“我就拿来!”书童飞一样跑出去,不一会,又飞一样抱过一只木匣子来。呈上去道:“这是在公子书屉里找着的。老爷要把公子的东西收拾走,我想着服侍公子这些年,留下作个念相的。”
白粲颤颤巍巍打开盒子,里面一只白玉镯子,和半张帕子,上面绣着一丛白蔷薇花,底下湖水里一对鸳鸯。帕子上有半首诗,那诗正是他题的。
白绢上正是林哀梨的字迹,写道:
人瑞
你见此绢之时我已不在人世。过往之事即便你负了我,也便罢了。我已入黄泉,唯一子一女不可释怀于心。你离后我觉已有身孕,天授三年一月初二诞一儿一女,男为长。你虽醉心仕途,还望念及骨肉至亲,将儿女养育成人,保他二人一生安稳。我可瞑目。今生永诀矣。
哀梨绝笔
老管家道:“这真是公子之物?”
书童道:“这张手帕许不是把。前几日德旺给公子搬书,书匣子的绳子断了,就拿这娟子绑了。公子回来见到这绢字上的字,就问是谁的。我说是德旺的,他就要我把德旺找了来,后来德旺说是她娘前几日收拾箱子底掏出来的。公子又叫我把德旺爹娘都叫了来。我问公子这绢子怎么了,公子只说没什么。”
“然后呢?”老管家追问道。
书童道:“接着德旺爹娘来了。说什么我就不知道了。只听书房里面老两口子哭哭啼啼,好像犯了什么大事。后来公子就叫他们收拾了出府去,再也不要回来了。我问公子,可是他们偷了公子的绢子,为了一条绢子,把他们一家赶出府去是不是太严了些。公子只说不要我乱问了。”
管家道:“公子说什么了?”
“公子就没说什么了。后来公子又叫我找了景宏来,我在门外听着,公子要景宏到三蓁去查个叫林哀梨的人,说那人应该已死了二十几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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