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昌低头。
“你俩不用元婴二字,自然有人来动脑筋。”
文昌抬起头,“照你说:要不结束师傅的手艺,要不,努力奋斗。”
施律师笑,“正是。”
文昌说:“统共没路可走,选择太过明显,我决定洗手不gān,嫁人休息去。”
施律师大笑,拍着手说:“真是好办法,一遇困难,立刻躲往chuáng底下,可是,难保没有人掀开你的chuáng板,把你揪出来。”
文昌无奈,捧着头叹气,“这么说来,只得兜头兜脑冲过去打。”
“今日打事业仗,只有一种办法:实牙实齿以实力决一胜负,不必用jian计与花招
也不必耍嘴皮子,无论什么旧时代结束,什么新时代开始,实力就是实力。”
文昌抬起头。
“你的美术工作室正好大施拳脚把元师傅的功绩从新包装推广宣传,重新开业。”
文昌看着施律师,“资本……”
“我愿投资。”施律师慡快地说:“这是都会最赚钱的生意之一,机会难逢,还有,你忘了一个人。”
文昌睁大眼睛,“谁?”
“令姐文晶近在眼前,你忘记她是股市圣手,百发百中,历年来积聚不少,你可请她放股。”
“这……手续上细节——”
施律师拍胸口,“有我,我负责所有法律问题。”
这时有人推门进来说:“施律师,你在这里。”
原来说到文晶,文晶就到。
施律师说:“文女士,你来得正好,我与阿昌有一个投资方案,糙稿还没有打好,就优先知会你,怎么样,没话说了吧。”
三十分钟内文晶决定投资,“我有一笔存款只收荒谬的两厘利息,一于取出一试。”
文昌鼓起勇气,“姐,可能会蚀本。”
文晶嗤一声笑,“可能?一百份新生意九十七份会失败,我不是糊涂人。”
文昌放下心来。
施律师说:“我做好计划书你便拿去给师姐过目,少说闲话,马上开工。”
她取过外套便走。
文晶微笑,“都会事业女xing好不慡磊。”
文昌感喟:“以后的日子吃粥还是吃饭,挤公车还是乘平治,就看这十年八载挣得多少了,这是都会绝望jīng神,也是都会人人往上爬的生机,不是局外人可以。”
文晶劝说:“听听这口气,我以为你的伤痕消失,人会乐观。”
“我以事论事。”
文晶说:“这宗生意大有可为。”
“我也这样看。”
文晶说:“就维持着开怀台古典雅致清淡作风,同从前一样,慢工出细活,绝不买一送一,或是全年减价,我们要做出一份矜贵来。”
文昌忍不住再度提醒姐姐,“不一定成功啊。”
文晶却非常兴奋,“我明天就去与施律师开会。”
文昌说:“我把小云也找来。”
文晶在电话与施律师说了几句,抬起头,“她说她每天只得清晨七至八时有时间,这叫早餐会议。”
文昌答:“星期一三五,我们在她办公室会面。”
文晶踌躇:“那岂非要六点正起chuáng,天还未亮呢。”
文昌微笑,“正是姐姐,久违了,晨曦。”
文昌小心翼翼向小云谈及计划内容,小云如果反对,计划无从进行。
可是小云十分赞同。
她说:“我愤怒,怒气是力量,我无法忍受别人不法利用元婴二字,我有姑姑的出生证明文件,她今年六十岁,一个甲子以来,她就用这个名字。”
啊,看上去似四十岁出头。
文昌微笑,“恐怕师傅要重新出山呢。”
可是小云说:“我猜她不会放下游山玩水,但是,她授权我们争取。”
小云取出手提电话,播放录音谈话:“小云、阿昌,碰到难题了可是,”师傅声音一惯温柔平和,“由此可知,人在商业社会,真正身不由己;你不犯人,人来犯你,这是考验实力的时候了。”师傅语音永远带着笑意,泰山崩于前不动于色,给予文昌很大鼓励。
“她说打不打这一仗随得我们。”
师姐妹毫无犹疑一齐说:“打。”
小云忽然感喟:“阿昌,你说话比从前小心得多了。”
文昌不回答:“明早见。”
第二天一早,小云与文昌前后脚到达施明事务所。
秘书招呼她们,建议书已经放在她们面前,她俩一边翻阅一边喝咖啡吃松饼,同时发表意见,秘书把意见记下。
文晶迟到。
做惯太太的她已不知清晨为何物,她诧异地说:“大清早也塞车,这城市廿四小时全天候开工。”
施明说:“文女士,迟到二字在本会议室不存在。”
文晶知错,“明白。”
“三个人等你,每人损失十五分钟,加起来四十五分钟,好做多少工夫!”
文晶不敢出声,她已经蓬头垢脸尽快赶来,却还遭到批评。
施律师说:“先装修地方,然后做推广宣传,文晶,你对数目字有概念,你设下预算,文昌小云,你俩准备服务项目,下次开会即后日jiāo上你们负责资料。”
文晶“嗄”一声站起。
施明瞪着她:“你有什么问题?”
“我,我带来了本票。”
“我叫会计部与你办理。”
小云朝文昌吐吐舌头。
文昌说:“我回公司设计广告,欢迎你参加意见。”
她们两人与美术室同事打出糙图。
“正式注册,叫什么名字?”
“叫甲子。”
“不怕老气?”
“很少年轻人知道一个甲子即六十年指十二个生肖都巡回演出过五次的意思,甲子即一等生,是个好名字。”
“笔划也简单。”
“听上去很有文化气息。”
文昌点头,“纪念师傅六十大寿,甲子是好名。”
“广告中打出元婴姓名,以及小云主理字样。”
“你呢,阿昌。”
“我?”文昌抬头,“我是助手,我不必出名。”
“你是襄理好了。”
“我们不用总裁、统领、将军等无聊名衔……”
这会议一直开到傍晚,大家兴致高,到小馆子吃了晚餐,回公司设计海报,同事又致电报馆杂志预定广告位置。
小云很高兴,“我学习良多。”
文昌说:“这一段解释元婴来龙去脉的短短二百字,我想劳驾一位名作家代笔。”
“我去联络,我心目中有人。”
文昌心急,巴不得立时三刻可以把整个宣传计划赶出,可是ròu体软弱,她累得直打呵欠。
这个宣传整体必需一边策划一边发表,否则就来不及了。
三天之后,首篇介绍元婴的文字在广告刊出。
这时,开怀台也开始装修,一共两间化妆室,大厅仍然髹白色,一列白布套沙发配仿明式茶几及书架。
其中两个股东,文晶与施明十分满意,她们打开落地窗,首先发现原来天井里有两棵橙树,开出白色香花,整个空气弥漫天然果子香。
文晶忙道:“快找园景师傅把这个地方整理出来。”
文昌原以为再也不能踏足开怀台,这时却以合伙人姿态出现,世事实在难料。
她身边的电话响,是科隆轻轻抱怨:“天气越来越暖,女生态度越来越冷。”
文昌连忙说:“我过来看你。”
“你忙,我移船就(石勘)好了。”
文昌答:“非得离开本市才能完全放下杂务,我今晚乘十时渡轮。”
文昌讲完电话抬起头,刚好看见小云别转头去,她之前分明在注视她。
文昌假装没看见。
文晶轻轻告诉妹妹,“科隆找过你。”
文昌答:“我知道了。”
文晶似自言自语:“许多女子一有意中人便十三点兮兮拖着他四处公然给姐妹认识,一半是炫耀,一增是表示亲(日匿),这种热qíng最不可行,弄得不好,男朋友从此不见。”
不知小云是否听见,只见她推开门走到天井去了。
石板地下积着一搭搭青苔,湿滑难防,文昌叫小云:“你小心滑跤。”
小云后悔不迭地答:“已经摔得眉青鼻肿。”
文昌微笑,“我没看见。”
小云叹口气,“你宅心仁厚。”
文昌伸手过去,但想想,又缩回来。
这时,施明唤她们吃茶点,她端出纯白茶具,“这套茶具找了许多,结果德国人设计才有净白色。”
施明的秘书有电话过来,施明听了,只说:“等我回来处理。”她放下电话微笑。
52书库推荐浏览: 亦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