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三尺距离站定,凝视半晌,指着左边,“米雪儿,你站起来。”
模特儿果然活动起来,她站立,法国人才发觉不对劲,原来她只得五尺三四寸高,开口说:“我不是米雪儿,我是接待员。”
法国人的下巴落下,他去摸另一个模特儿,“米雪儿?”
那却是假人,他怪叫起来,“真人呢,真人去了何处?”
这时,米雪儿才从房内施施然走出来,三个人并排坐在一起,勒勃朗又混淆了。
他又跳又叫,终于握住两个真人的手不放。
文昌与小云这才知道工作可以带来如此大的满足感。
勒勃朗高声说:“我立刻通知公司把合同送来,能够找到你们是速思时装的荣幸,唉,怎么会有这样的绝技!”
这时其他的客人也到了,对牢真假模特儿啧啧称奇。
勒勃朗心服口服,带着米雪儿与假人形离去,接待员卸妆。
小云与文昌满足了疙瘩的法国人,弯腰笑一会。
文昌说:“去巴黎小皇宫工作呢。”
“阿昌,你也去。”
“都走开了,谁招呼客人,你带着接待员,请覃群陪你,不就行了,假人可以先几天做好,真人即日化妆,带齐一切用品,三五日来回,你又增长见识。”
“我行吗?”
“刚才已经示范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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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皇宫在什么地方?”
“长方形的罗浮宫末端角落有两个展览馆,上方那座叫大皇宫,下方叫小皇宫,西端的展览馆名字更奇,叫橘院,我在该处参观过马蒂斯画展。”
“阿昌你真不能陪我?”
“是你单独行动的时候了,有事你与覃群商量。”
文昌说罢开始工作,一直忙到傍晚。
第二天一早,勒勃朗前来签约,还带着飞机票及酒店房间号码。
小云沉着签下名字。
覃群替小云准备了一辆轮椅,他们准时出发。
姜是老的辣,在飞机场,文晶狠狠对覃群说:“把握机会,别空手回来!”
文昌微笑不语。
能做的就这么多,都已经办妥,其余的,就靠缘分了。
是次演出十分成功,勒勃朗把剪报传真给文昌参阅,巴黎报章杂志都有报道该项别致演出,“意外惊喜”、“不落俗套”、“正当你以为女服设计已不可能再有新意之际,速思给你一阵骤雨。”
然后,一篇专访叫“轮椅上的女孩”吸引着她们的注意力,“阿昌,试试翻译。”
文昌读出:“将绘画及化妆融为一体的魔术师,众人为这名小女娃着迷。”
文晶微笑问妹妹:“可有后悔没跟着去巴黎?”
“怎么会,”文昌答,“我由衷替小云高兴。”
“我也是。”
勒勃朗准时凯旋归来,小云与覃群决定多留几天,勒勃朗说:“花之城市对游客就是有这种影响。”
文昌笑,“我猜想他们玩的很高兴。”
“有好几个设计师通过我联络小云工作,听我说,阿昌,你们若果想到巴黎工作,前途似锦。”
文昌只是笑。
勒勃朗遗憾,“当然,你不会考虑离开科医生。”
文昌回答:“我有工作,我有家,我有伴侣,我很满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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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想过扬威海外,衣锦还乡?”
“目前一切已经十分够用,谢谢。”
“文昌你是我所认识少数可爱女子之一。”
文昌腼腆,大笑起来。
那天傍晚见到科隆,她绕着他的臂膀不放,两人索xing外出散步,在路上越走越远,终于要叫计程车回家。
满足就好,否则,给你世界,还是不够。
小云与覃群终于回来了,文昌去接他们。
只见覃群拎着折叠轮椅,小云稳定步行,文昌挥手欢呼。
他们真难得,两件行李去,照样两件行李返,物质引诱不起作用,文昌笑问:“没有收获?”
小云指指头脑,“全吸收在这里。”
“可有到南部游玩?“
覃群回答:“我们到伦敦去了,小云十分喜欢欧洲。”
文昌说:“以后每年可去住上三个月。”
上车坐好了,小云说:“阿昌,有一件事要告诉你。”
文昌看着她:“请说。”
小云忍不住咧开嘴笑:“阿昌,我与覃群已在伦敦注册结婚。”
文昌一怔,随即接收了这个好消息,她鼻子发酸,眼泪像泉涌,她边笑边哭边捂住脸,“对不起,我太高兴了。”所有生物之中,人类感qíng最为复杂。
小云也双眼通红,“我以为我永远不会结婚。”
文昌答:“我也是,可是,你抢先成家。”
“覃群在大英博物馆门前对我说:‘我们结婚吧’,有一个声音在我脑海中催:元小云,还等什么呢,于是我立刻说好。”
文昌说:“你做的很对。”
“同你一样,阿昌,我们不打算请客庆祝刊登启事举行其他仪式。”
文昌笑,“仍然住店里好了。”
这时覃群结结巴巴地说:“我稍有积蓄,或许可以在郊区找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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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昌笑,“那对小云工作多么不方便,容后商量。”
文昌把这个好消息用电话向文晶报告,文晶守杂店门,看到小云立刻赶近拥抱,一边大赞覃群:“做得好,做得好。”
原来文晶自家里取来一副大红百子圆编花被作为礼物,打开披在沙发上,覃群没声价道谢。
“你们放下行李且去梳洗休息。”
文昌说:“我要回美术室赶工。”
文晶过来握住妹妹的手:“你也快了。”
“姐姐有何忠告?”
“三年内仍相处和睦,婚姻大抵可以维持下去,”
姐妹俩大笑。
文昌结婚那日,文晶与小云任证婚人,杨光、覃群与两个外甥观礼。
小云笑:“比我们热闹得多。”
杨光忽然说:“真好,两个妹妹都结婚了。”
他又记错,不过,这些都是无关重要的小节。
无论文晶怎样劝说,这两个妹妹都不愿请客吃饭。
文晶气馁,“那么,人家怎知你们已是科太太与覃太太。”
“我们勿须任何人认同。”
文晶悄悄问妹妹:“小云有否长高一点?”
“效果十分理想,她已升高十多厘米。”
文晶感叹:“两个孩子,一年几乎长高三四寸呢。”
“所以,要珍惜拥有的一切啊。”
文晶伸手轻轻抚摸妹妹面孔,“你与小云之间,所有误会都冰释了吗?”
文昌牵牵嘴角,这样答:“现在,各人都找到伴侣,过去的事,永远淡却,可是,人长大了,不比从前,什么都说,什么都笑。”
“是,脸上虽然无伤痕,可是隐隐看得到修补部分。”
文昌说:“人与人之间,还是维持一点距离的好。”
可是,与两个外甥又不必见外,文昌与他们玩成一堆:真的滚在一起,他们此刻有点重量,每人六十多磅,比文昌在十二三岁时还重,搏斗起来有点吃力,不一定占上风,因此更加有趣。
他们比游泳、比篮球、比电子游戏,比常识问答……时时玩得不亦乐乎,外甥一句“阿姨了解我们”,便叫文昌乐把半日。
文晶说:“那么喜欢孩子,该自己生呀。”
“外甥也一样。”
“他们已长大,拒绝搂搂抱抱。”
文昌遗憾,“真讨厌可是,我伸脸过去,他们会躲开。”
“所以幼儿会不停被生下来好让我们尽qíng亲热。”
“我没空耽在家服侍他们。”
文晶说:“我就是在家带孩子时学会在电脑上做股票,阿昌,你的工作可随时搬回家做,背着婴儿也无碍做设计。”
文昌犹疑,“那也太辛苦了。”
“没有痛苦,没有收获,你自己生意已够幸运的了。”
“可是生老病死——”
“智者想了几千年不得要领的事你又何必去伤脑筋,总之人云亦云,结了婚第二步便是生儿育女。”
文昌骇笑。
真没想到小云又比她早一步。
腿动支架尚未拆除,小云已宣告怀孕。
文昌没想到她勇敢如斯,除了全心全意支持她,也无话可说。
这时,小云又接下几个重要的任务,有一宗要到纽约工作,除却覃群,谁都有点担心,可是覃群保证没有问题。
文昌问科隆:“不怕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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