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迎仙 第二百一十二章 难得有情郎
梅灵徽名声极大,往来探视的人不少,却无一人愿为她脱罪轻判,多数人来了不过痛心疾首,呼喝怒骂几句,哀其不幸,怒其不争,显示一番自己的正义,让梅灵徽倍感煎熬。也有趁机浑水摸鱼,骗取信任,想一亲芳泽的。
梅灵徽也颇有气节,如此落魄之际,除了自怜身世,心中痛悔之外,也不愿开口去求旁人,故而,也未上当。
这一日,殷七七和旬墨来牢里看她,见她已经闭眼入睡,虽深陷牢狱之中,却依旧维持清洁,难掩风姿韵致。
殷七七仔细看了半晌,忍不住叹道:“我见犹怜,只是犯了如此大错,该与人偿命,若她能早堪破情字,或许便不会落得如此下场,可惜了这满腹才情。”
二人见识了这平安城有名的女道士,便往牢门外走去,殷七七边走边说:“倒让我想起一首诗来。”
“什么诗?”旬墨温和问道。
“羞日遮罗袖,愁春懒起妆。易求无价宝,难得有情郎。枕上潜垂泪,花间暗断肠。自能窥宋玉,何必恨王昌。”殷七七惆怅念罢,与旬墨出了门去,见到外面大好的天光,才略扫牢中郁闷。
二人边走边说,不多时,已走得远了,这平安城于他们而言,不过是旅途中的一个驿站罢了,终究不是归宿。
梅灵徽睁开眼睛,眼泪不自禁的流了下来,在这牢狱之中,才幡然悔悟,她自负才情了得,便认为天下男子都该讨她欢心,实则行径放荡,毫无雅量,极不自爱,若果真聪慧,早该与从前一刀两断才是。人负她又如何?若自强自爱,何怕人负?正是从前种种,错之又错,才有今日罪过。
易求无价宝,难得有情郎。
若有来生,只做邻家女,无才无貌,安然度余生。
她心情激荡之下,咬破手指,撕下中衣白布,写下了殷七七方才念得那首诗。
第二日,平安城女牢传出消息,梅灵徽牢中脱簪自尽,死前留下一首绝笔诗。
此诗一出,众人惊为天人,人死灯灭,梅灵徽从前犯下的大错已无人再追责,反而因诗度人,认为此诗出浅入深,秀气端凝,能写出如此奥妙诗句,是真正有才情之人,如何能嫉妒杀人?
一时间平安城议论纷纷,幸好几经审查,那梅灵徽并非刑讯之下才招的供,证据确凿无疑,才堵住了悠悠众人之口。
薛启良经此一事,心中黯然,那句“易求无价宝,难得有情郎”像一个巴掌重重打在他脸上。虽说,此事他出于自我防护,不得已而为之。但梅灵徽对他颇有情义,他也并非不知,他既享受着梅灵徽的柔情款待,又对她的婢女出言调戏,浮滑孟浪,狂妄放荡才造成二女残杀之事。
他愧疚悔恨,伤心自责之余,花了大笔银子收了梅灵徽的遗体,在玉泉观旁修葺坟墓,立了碑,时常祭拜一二,以此为戒,时刻警醒自己。
从此后收心守性,改邪归正,安心做学问,并立志对天下女子以礼相待,哪怕是家中婢女也能做到谦恭有礼,后来秋闱高中,春闱却进士无望。
从京都回到平安城后,又外出游历了几年,涨了见识,再回到家后,薛九霄已经为他张罗了一门亲事,新娘子娶进门,一掀盖头,长得却极似云期,他吓了一跳,问新娘子家中可还有姐妹?新娘子羞涩道:“并无姐妹,只有一个弟弟,尚且年幼。”
薛启良见新娘容貌肖似云期,对她倍加爱护。
新娘见薛启良对她极好,便也说些小时候的事,说自己一生下来,便是傻得,并不懂得冷暖饥饱,全靠爹娘疼爱,才安然周全,等到十岁的时候,有一日,忽然跌到一个大坑之中,被救醒来,便似神魂归为,灵醒了过来,眼中清明,变得极聪慧,才能嫁给薛启良。
薛启良心中一动,问是何年何月,推测了一番,正是云期死时的日子,自此认为冥冥中自有天意,对鬼神之事更是敬服,也如他父亲一般,日日盼着旬墨再来,以解心中疑惑,只是终生都未盼到,后来补了县令,带着娘子赴任,终生未再纳妾,一生夫唱妇随,极其和顺。
这一日,李挽澜和伏生一脚踏进了平安城,已听闻梅灵徽的死讯,那首绝笔诗自然也有幸看到,心中感叹一番,又四处打听有无一个极其美貌的道姑,几番打问,均无下落,后来运气极好,从一个差役那里打听到曾有一个来探望梅灵徽的道姑长得极美貌,出了城往浔江方向去了。
李挽澜扑了个空,正不得要领时,接到京都传来的消息,说清华公主收到殷七七书信,已经撤去寻找殷七七的人手,看来殷道长安然无恙,再查书信正是从平安城中寄出。如此一来,确认无误,殷七七的确不久前离开了平安城。
李挽澜心中略定,只要人在便好,想起那些殷七七生死不明的日子,心中倍感煎熬。他好不容易下定决心许殷七七一场盛世繁华,不许她莫名其妙的死了。
再往深了想,殷七七竟然只给清华公主写信,没想过给他报个平安,说明心里压根就没有想起过他。想到此处,眼中闪过一道精光,殷七七的胆子越来越肥了。压根就没想,他与殷七七恩断义绝,账都消了,殷七七何来缘由给他写信呢?其实,在李挽澜的潜意识里,早已视殷七七为唯一,只是他自己尚未意识到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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