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也想不到,两个校园王子凑在一起说的是这么柴米油盐的事,师霁抿着嘴静听弟弟给他安排,过了一会才说,“五百少了,你给你自己留一千吧。”
“……行,这个到时候再说吧。”师雩明显有些迟疑,过了一会才笑起来,“唉,哥,你别老沉着个脸啊。”
他说,“我知道你心里想什么,其实这就是分工,我出去实习这也是我的机会,你留在家里要照顾大伯大伯母,他们离不开人,还有爷爷奶奶,是吧,你更辛苦。其实压力最大是你,但你得懂得自己调节……”
他们走到食堂,要了两份鸡腿饭,带荤的就属这个最便宜,食堂大师傅给他们多夹了两个又大又肥的鸡腿,师雩把三个鸡腿都给师霁吃,他自己少吃菜多吃饭,“多吃点,有力气,什么都会好起来的,明天我来给你送血样,希望能和大伯配上型,手术费我们以后再说……”
师霁看着他,他的笑一直都是很含蓄的,只在眼睛里,把鸡腿又给他夹回去,“你吃,你知道我不爱吃这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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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这型永远也没配上,第二天他没有来。”师霁说,“失踪了,不知道去哪了,再也没听说过他的消息。我去报警,警察根本管不过来,师雩是大小伙子,又不是没行为能力的老年人,他是不是去见网友了?是不是生活压力太大,离家出走了?还是背着家里人和一些社会青年有来往?”
“我记得,是隔天吧,还是同一天,A市爆发酒后斗殴事件,死了五六个人,再加上当时盛传的杀人狂,警方根本没有时间和人手顾得上师雩,我要照顾祖父祖母,”师霁说,“还有我爸妈,我们家四个病人,真的离不开人,抽不开身。家庭经济紧张,没有钱请保姆,别的亲戚远在几千公里以外,早就没来往,没有师雩帮忙,还要抽时间找人,几个月时间我就瘦了十多斤。”
“那时候是不是想有一个人来帮我?可能是啊。”眼下这个衣冠楚楚,一身西装可能就要十几万的社会精英说,“这些都不算什么,警察找到我,问起师雩的事——不是说已经找到师雩,而是说他有重大犯罪嫌疑的时候,我很希望有个人能帮我的。”
师霁从来都没有脆弱过,不管什么时候,他都没有失去过自己的强势,永远是成竹在胸,永远是从容不迫,就连被枪顶着脑门都没有失去冷静。现在的他,是胡悦所看到的最接近软弱的时刻,也是他最真实的时刻,他终于掀开了面纱一角,将一个真实的他,一个贫困的、压力巨大的他向胡悦展示了一秒。
“你……一定很难接受吧。”她说,清了清嗓子,咽下沙哑。“你和他的感情一定很好吧?”
“我们就像亲兄弟,我们就是亲兄弟,他一直把我当亲哥,我也一样,他父母去世的时候,家里都是互相扶持着走过来的,我父母生病的时候也一样。”师霁把车停在地下停车场,但没有马上下车,而是凝视着前方,他忽然轻笑起来,表情甚至可以说是柔软。“其实,你和他挺像的。”
“真的吗?”
“真的啊,你们都一样,话多、油滑,没担当,又总想帮别人,一厢情愿的乐观主义……”师霁也许是想起了什么,他甚至开心地笑了起来,“总是能逗人笑……你能想象这样的人是杀人凶手吗?”
这问题,急转直下,和刚才轻松温情的回忆氛围不搭,一下又混入了沉重的现实底色,胡悦甚至都有点不明所以的紧张,她又吞咽了一下,缓缓摇头,“凶手一般都是很难想象的,也不需要想象。”
“那需要什么?”
“证据。”胡悦说,“这是一门最客观的科学,容不得感性,证据说是谁就是谁。”
“是啊。”师霁也低声说,“只有证据是最牢固的砖石……但警方怀疑师雩的证据并不充足,所以,我还有点相信的余地。”
这好像是商量,但却浸透了一往无前决绝的信念,师霁说,好像这就是事实。“我弟弟绝对不是杀人凶手。”
“你不是一直在问我,我是否相信吗?我信啊,这就是我相信的。我相信总有一天会有人来还我弟弟清白,师雩不会死得不明不白,这一切,总会有个说法。”
他沉沉地凝视着搭在方向盘上的双手,忽然又自嘲地笑了,“至少,这是十年前的师霁,还相信的东西。”
“十年后的师霁呢?”胡悦问,他的笑就像是一把刀,戳到了她心口还要转一转,“十年后的师霁,还相信吗?”
师霁没有说话,只是久久地凝视着自己的指尖,他又掀起嘴唇,像是要笑,但却失败得很悲惨,胡悦犹豫再三,她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她慢慢伸出手,探向师霁的掌背。
指尖触到皮肤,微凉的触感,像是一滴水落入池中,漾开了波澜,师霁浑身一颤,猛地扬起手,拂开了她的触碰。“滚出去!”
他按下按钮,车门顿时弹开,胡悦手忙脚乱,解开安全带几乎是跌出车里,她站在窗外看着师霁,竟没有被呵斥的难堪,只有满腔的欲言又止,她有许多话想要说,但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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