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都不约而同地摇头:如果是新型超级细菌,细菌培养也能找到蛛丝马迹,这是一个,另一个,也不太会表现为这样间断性的低烧,亦不会只有李小姐一个感染者。
“找不到原因,莫名其妙,是吧?其实在发热科,这很正常,一天几十个发热过来的患者,总有几个就是没原因的,退烧治疗,治好了就走,再犯再说,很多人也就不发热了——人体又不是机器,每个人都不一样,很多事,没道理的。”邵主任讲,他好像有个结论,但拿不准气氛,所以还在绕弯子。“要我说的话……她第一次发烧,MRAS,治好以后,出院了,抵抗力不好,随便吹吹风,好的,发烧了,然后住进来,在医院——身体不好的人不应该常来医院的呀。”
胡悦已经明白邵主任的意思了,“您的意思,李小姐这就是小病大治?在家休息一段时间,多运动规律作息,提高免疫力就没问题了?”
邵主任没有正面回应胡悦,而是说道,“有些人吃个小龙虾,喝点啤酒,第二天都会发烧瘫软的,头一天收拾房间出了汗,第二天也没力气,这都是有病吗?”
当然不是,而是体质太弱,这种亚健康的病人谁都接触过,免疫力低的人确实也不好常来医院,不说超级细菌,这里细菌肯定是要比别处多,本来身体就不好,住院住久了,心情抑郁,更加容易反复发热……这都是很朴素的道理,甚至都说不上是医学常识了,属于一般老百姓都知道的养生经。只是一群专家坐在这里,正儿八经地翻报告,最后就讨论出这个结果,让人有点雷声大雨点小的感觉,一时间无法接受而已。一群人面面相觑:本来是最棘手的情况,不规律发热,找不到感染源,被邵主任分析出来的结果……回家修养一段时间就行了?
胡悦也有种大起大落的感觉,但她一时亦不敢太相信这个论断——按照邵医生的诊断,常规的疗法就是回去多休息,吃一些提高免疫力的药物,如果病因确实是这个那当然是最好,可如果确实存在感染源,存在耐药性细菌感染的话,这样的姑息疗法不可能根治,甚至可能耽误治疗……
“找不到源头,也只能暂时就这么保守治疗。”
她的意向当然起不到决定性作用,师霁明显负担比她小,考虑了一会儿就果断地说,“让她先出院回家休息,如果不再持续发烧就不用入院了,定期过来复诊——邵主任,你觉得这样处理可以吗?”
“可以是可以,但要我说,最好是去一些适合疗养的地方。”邵主任讲,“空气好一点,饮食规律一点,健康一点,大运动量的运动不要做,每天散散步,呼吸一下新鲜空气……这个就看患者自己的家庭环境吧,也不能强求。”
这个是无需多说的:毕竟还是存在发烧风险,在S市周边,要找这样一个空气、风景都好,医疗资源还丰富,能够迅速和十六院对接上的疗养胜地,谈何容易?到最后,命长命短,病好病坏,其实还是看钱。专家们一阵骚动,彼此相视一笑,不是没感慨,但到底也都习惯了。
会诊找不到病因,这也是没办法中的办法,在不动全麻手术的前提下,没人能提出更好的意见,也只好就这么散会了,师霁一一握手,谢过赏脸会诊的专家,又和刘医生讲几句话,刘医生连连点头,“刚好她已经退烧了,明天没问题的话,就让她先办出院……”
胡悦一个住院总,能有什么话语权,只能在旁边收拾文件,一句话也不好多说,师霁也一直都没有搭理她,胡悦抱着文件夹跟他一起走进楼梯间,他才用吩咐的口吻说,“我一会给你一个电话,你去给李小姐定一个房间,让她先到那里住半个月,看看恢复情况。”
“噢,好,什么电话?”胡悦已经习惯性地在盘算费用问题了,“多少钱啊?”
“滨海疗养所的电话,我有一个朋友在那里工作。”
“滨海疗养所?!”
胡悦的声音一下就提高了八度——医疗界的人很少有不知道这个疗养所的,和那些国字头的疗养所当然没法比,但,在S市这边,也算是非常难得的满足邵主任提议的疗养所了,本身就在景区里,风景好,人也不多,而且医疗底蕴确实不错,和十六院对接过多次,他们的急诊系统包括救护车支持都做得很好,很适合需要长期疗养,一旦发病又需要迅速就诊的慢性病人居住。
当然,疗养所的价格也居高不下,这种疗养所,根本就不是李小姐这样的家境能够考虑的,三四千一天的价格,李小姐他们哪里消费得起?住两个月恐怕就要考虑卖房子了。
“别啰嗦。”师霁当然已听出来这声音背后的不可思议,他有先见之明地呵斥,“这笔钱,我来付。”
“什么?!”
这句话却比滨海疗养所更有冲击力,胡悦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师霁是怎么训斥她,让她保持和病人适当的距离来着的?他常挂在嘴边的那些警句,什么世界只有比你想得更黑暗,什么医疗服务有价钱,人命也有,就是那一套现实主义、拜金主义的论调——
“这个手术,现在关系的已经不是是她自己的脸面了。”她的疑问当然也在师霁的意料之中,他用有点嫌弃的语气回答,好像愚笨的人,看不透的人是她一样。“你难道想不明白?——别自作多情了,这完全是利益考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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