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流静亦是公事公办:“我是应了天意门余音道友之请,去寻她失踪的兄长。”论及要事,他神色渐渐趋于平和,显露出一丝悲天悯人的温柔,“希望谢道友能趋吉避凶,平安归来。”
霍晅岂能不知他和谢蝉心那段“桃花公案”,收了方才那点促狭,眉眼越发的凌厉逼人,不可直视。
“沈道友倒是热心肠。”
她目光一转,见沈流静温良美玉一般的脸庞上,还有清晰可见的几道红痕。
——她昨夜下手太狠了,这巴掌印子还没消。沈流静自己也没处置。
霍晅道:“沈琅华。”
沈流静微微一愣,一个黑色小物迎面砸来,未来得及思索,就接在了手中。
霍晅眯眼,得意道:“沈道友,是我失手了。这瓶玉脂膏就请笑纳吧。”
美人生的好,可要爱惜容貌。
她在心里说完,略一拱手:“告辞。”
草草一声告辞,转身就走,毫不留恋。
沈流静尾随其后,腾云而去。两道遁光一前一后出了空境墟,一道往北,一道往南,风流云散、分道扬镳。
下山路上,霍晅越想,心里越有些怪,不得安静。
自己拿药瓶砸人,是不是有点刻薄了?若是孟子靖,必定要暴跳如雷,鬼叫起来,问她是打发叫花子么?
偏偏沈流静此人,温雅,老实,善良,宁和,连一句粗鄙的话都不会说……
她越发觉得,自己像个欺负了良家大闺男,第二天早上起来,还对着窝在被子里嘤嘤哭泣的美人儿扔银票的负心娘。
这念头一起,她就急忙抛开——什么乱七八糟?分明是那沈琅华乘人之危在前,她怎么就负心了?
沈流静到了秋水山下,方才按下云头。
山下小道,甚是幽静,偶尔有樵夫药农赤足匆匆而过。风过竹喧,宁和之地,不需要什么古刹名寺,就有天然的禅意。
沈流静正欲凝神追踪,突然手臂被人一拉,他万分惊诧之下,竟然真的被人掀翻在驴车上,和肆意动手的这人,几乎来了个脸贴脸!
沈流静面红耳赤的爬起来,又陷进草堆里,手也不经意按在了某个万万不该落下的地方。
那人扬眉一笑,反手握住他两根手指,暧昧的揉捏一把:“哟,还真是会找地方。可一点也不吃亏啊。”
沈流静沉静的眼眸中,逼出一根一根的血丝,转瞬间双眼已经红透。
第37章 同行,携手
那人得意的凑过来, 一股特属于她的温热扑面而来:
“真的生气了?一大把年纪了,怎么还因为这点小事生气?”
她说完, 见沈流静依旧垂眸无语, 笑眯眯的扯了扯他的衣袖,道:
“别生气, 算我欺负你了,成不成?你要是觉得吃亏,欺负回来就是了,别气坏了自己,惹我心疼。”
她又摇摇头, 语重心长道:
“焉知你不是故意的, 好叫本尊心疼你……”
沈流静眼中的红丝,慢慢消褪, 回复清明之色。
霍晅一身灰色长袍,做男子装扮,发髻上却戴了一颗流光溢彩的珍珠。一眼望去,雌雄莫辨, 三分斯文,另有七分风流。
就像是烈日灼烧下, 一条清浅的溪流, 溪水已经被骄阳晒得发热,可掬一捧在手心, 仍然让人觉得清凉熨帖。
沈流静沉着脸, 挪开两人之间的距离。
霍晅伸手一拉, 差点又撞到他胸前,见沈流静瞬间变颜变色,她口中道:
“好,好,不欺负你就是了。”
说着,翻了个身,拉开一手之距,二人并排躺在干净的草堆上。
沈流静哪里能躺的住,刚起身就又被拽了回去,前头赶驴车的老汉开口了:
“小公子,这说好了是带你一个人过去,又多了一个人,我这毛驴乏的很,可要多加两个铜子儿。”
霍晅按着沈流静,随手递给他一片金叶子。
老汉“哟嚯”一声,揣进怀里,笑呵呵的问:“这可真是有意思,明明一出手就是金叶子,还要坐老汉的驴车?”
沈流静手腕一翻,挣脱她的手。霍晅也不再坚持,朝他眨了眨眼睛,嘴里胡说八道:“大爷,您不懂,这叫情趣。马车坐的多了,哪有这毛驴小车有意思?崎岖羊肠,竹林幽径,非要毛驴小车,才有这点意境。”
霍晅越说越得意,沈流静扭过头不看她,耳根嫣红,像红透又被揉碎的花瓣,恨不得滴出红汁来。
老汉大笑:“是不懂,哈哈,是看不懂了。怎么如今的小姑娘都这样大胆,小哥儿反倒这样羞涩?我真是老了。”
霍晅虽是男子长袍,但并未刻意装扮,一看便是个英姿飒飒的女子。
这老汉眼尖,一眼就看出来了。
片刻,老汉又叹气:“你瞧瞧,你们如今的姑娘,真是好手段。你为了这位郎君,在前边等了那么久。也难怪他左右逃不出你的手掌心……”
沈流静看也不看霍晅,脸色渐渐转白。
“嗨!老汉真是没赶上好时候啊!当年我看上你大娘,想和她好,她偏偏对我不理不睬。我每天天不亮给她门口放一只兔子,可是足足追了大半年。这一片的兔子,都快被我打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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