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的扉页里夹了一张明信片,上面安安静静地立着一颗苍翠的菩提树。它不真实地开着花结着果,生机盎然。
我无法想象梦寒收到那本书时的心情,她看着他的背影追出去,跟在他身后漫步。
“谢谢你送的书,我很喜欢。”
他轻笑,伸手摸她的头,她却顺势拥住他,不断说着感谢。谢谢他出现在她阴郁的日子里,谢谢他为她补习功课,谢谢他和她一起读诗,谢谢他那么美好。
身边的大海沉吟着,他们就这样拥抱彼此,谁也不想松手。
她突然开口:“晚风,我喜欢你,你呢”
他的心猛地沉了下去,伸手推开她,眼神复杂。
“宁梦寒,我过去不喜欢你,现在不喜欢你,将来也不可能喜欢你。”
这句冰冷的话,让她两年没有联系他。
直到大二的暑假,她拨通了那个号码。
“晚风,我要出国了。”她的声音疲惫不堪,好像这通挣扎了两年的电话,用掉了她所有的勇气。
他“嗯”了一声,空气倏然沉静。
“你过得好吗?”
“很好。我们一起去了很多地方,很快乐。”
“我们?”
“我和恋人。”
8.
她几乎是哭着挂了电话。
后来,梦寒也开始尝试,她和男友看电影、逛街、唱歌,做了很多她想和许晚风做的事。但是她知道只有他会和她一起坐在松软的沙滩上,面朝大海,轻轻地读诗,那一刻,面前好像真的春暖花开。
大学毕业分了手,她继续读研,本以为生活就是这样平静地度过。
那是2009年夏天,她回到家与父母一起吃饭,母亲突然说起了他。
“这孩子太可惜了,要是这次撑不过去,剩他妈妈一个人,该怎么过。”
她拿着筷子的手一僵:“谁?”
“咱们以前的邻居许晚风啊。”
她不知道自己是怀着怎样的心情一遍遍地拨那个已经生疏的号码,在昏暗的房间里看着窗外车水马龙的街道,听着手机里单调的忙音,泪流满面。
她也不记得自己是怎么来到他的医院,看着他躺在病床上,隔着门上的玻璃与他对望。
过去的告白和欺瞒都不重要,在那一刻,她只想他活着。
随后梦寒知道了许晚风的疾病,知道他为了让她死心骗她说自己和恋人四处旅游。其实都是他一个人,写了很多文字,拍了很多照片,写成邮件,一封一封,全部存在草稿箱里,收件人那一栏是同一个人的名字,却没有一封发出去过。
她决定不再放手,两人生活在国外,她念书,他写作。
他们坐在圣弗朗西斯科的海滩上,肩并肩看夕阳躺在海面。
“晚风,”她靠着他,缓缓开口,“我可以爱你吗?”
旁边的人低着头,黄昏余晖洒在他身上,看不清表情。他突然抬头靠近,轻轻地,轻轻地吻了她。
“对不起,”两人的呼吸急促而灼热,许晚风松开她,继续说道,“对不起。”
她摇头说没关系,眼泪流得越发肆意。
她知道,在他带着先天性心脏病出生的时候,就已经被剥夺了爱人的权利,他无法给心爱的人一个未来。
“晚风,你告诉我,要怎样才能拥有你?”女孩哽咽着轻声说。
她得到的回答,是永远的道歉,一声一声,敲在她心上,让她的心脏生疼。
我想起了晚风最后发表的一首诗。
他走到光影幻灭的那边
他走了好远好远
像个风尘仆仆的旅人
从不奢望遇见
他前往山岗之外的草原
他跑得好慢好慢
像匹永远奔驰的野马
最好不必沉眠
他逃离旧日模糊的梦魇
他的梦好甜好甜
像个意兴阑珊的老者
只愿息心闭眼
请等他斟这杯惟一的酒
他的思念好满好满
像位眷恋回忆的故人
只盼渡到昨天
“他走了,在23岁,在我的怀里。”
9.
本来他们的故事到这里,就应该结束了。
可命运就是如此奇妙,我在七年前,见过许晚风。
这就是我坚持要弄清楚他们之间的故事的原因。在宁梦寒走进我的办公室,说在募捐人那一栏填许晚风的时候,我就猜到了她的身份。
“请你们用慈善机构的名义,用这些钱在部分偏远地区发起安全校车的建设。”面前的男生皮肤白皙,身材颀长,穿着素净的白衬衫,笑容温和。
“好的,非常感谢您的捐赠,”我看了看捐赠单上那几十万的庞大数字,见多了民间善心人士上百甚至上千的捐赠,却还是第一次见到有人一次性捐款那么多,我问道,“请问募捐人姓名是?”
“匿名,”对方的回答出乎意料,“这个号码是宁梦寒的联系方式,如果将来在建设方面有关于募捐人任何的问题,你可以找她。”
“宁梦寒?”我念了一遍他写下的名字。
“是我的……我的家人。”
我点头:“好的。请问尊姓大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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