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向邓宗平恳求:"请不要考验我。"
小邓没有答应她的请求,一如她没有答应他的。
两人都太过自爱。
这个时候,天边忽然一亮,接着一道弧形的光在天空扫过,来得突然,去得迅速,这是一颗流星。
下半夜看到的流星,往往比上半夜多,宦楣知道时间已经不早。
该睡觉了。
觉醒,或者真的该找一份工作做。
第二天宦楣发奋图qiáng,约好许小姐面谈。
也真难为了老臣子,她提出好几个建议:"举办慈善晚会,你做统筹,善捐给公益金。"
宦楣摇头。
"那么钧隆支持你,你与理工联络,叫他们的学生来参加各种设计比赛,我们出奖学金。"
"我不要做临时工。"
"小姐,你不是打算朝八晚九来正式上班吧?"
"宦晖可以,我为什么不可以。"
许小姐说漏了嘴:"宦晖?"
只两个字,聪明的宦楣已经听出端倪,她莞尔,原来他才是挂名来玩的,难为他对这妹妹还振振有词理由多多,啐。
当下她说:"不正式上路,永远达不到目的地。"
许绮年笑了,"可是你出生已经站在我们目的地上了,你还想往哪儿去?"
"不一样的,有时我也想得到事业上的满足。"
"相信我,那是很吃苦的一件事。"
"劝我放弃?"宦楣微笑。
"真的毫无必要。"
"我想试试做得筋疲力尽的滋味。"
许绮年拉长了脸,"别再说了,我对你这么好,你却来挪揄我。
这也是声东击西,脱壳之计,宦楣只得顺她意思结束这一次茶会。
回到家,佣人奉上一只纸盒,"一位姓三只耳朵的先生亲自送来。
宦楣笑。
一手放下手袋,一手拆开盒子。
盒子里面是一块拳头大小铁色的石头。
宦楣初见之下,也是一怔。
随即会过意来,马上取出石块,小心翼翼转动欣赏。
这不是一块普通石头。
它是块陨石,是我们能接触到的,数量非常有限的天体实物标本,它的前生是一颗星。
三个耳朵先生把这样珍贵的礼物送上,可见她在他心目中的地位已经不轻。
宦楣轻轻抚摸陨石表面的熔壳与气印。
"看,"她轻轻,"在天上闪烁了四十六亿年,落到红尘,只剩这个模样。"
盒盖上附着聂上游的电话地址。
她回小书室用宦宅特备的信纸写了一封答谢信,叫司机送上去。
听见汽车引擎轰然咆哮,她探头出去,刚好看见宦晖驾着跑车回来。
他一直是这样,每天下午要回来换件gān净衬衫再出去继续下半场。
车里有人等他,另外一个,不是叶凯蒂。
今天宦楣心qíng好,有意生事,便趁兄弟走开,溜到楼下,一手搭住车身,探头说:"你好吗?"
坐在车里的少女吓一跳,抬起头来,看住宦楣。
宦楣与一明亮单纯的大眼睛打一个照面,也呆住了,便把那淘气的心qíng收拾起来。
少女朝她笑笑,"你是谁?"她天真的问。
宦楣还来不及回答,少女把车门往上推开,下车来,嗅一嗅花香,"多美的风景。"
宦楣只得附和,"这园子还过得去,啊?"
少女笑眯眯问:"谁带你来的,你也是毛豆的朋友?"
刚在这个时候宦晖换好衣服赶下楼来,"咦,你们俩倒是聊上了。"
"毛豆,过来。"
宦晖跟她走到影树下。
她抱怨他,"你这是gān什么,开幼稚园?"
"她已十八岁。"
"胡说,不用jiāo给医生检验也可以肯定她不会超过十四岁。"
少女在车旁好奇张望,宦楣见她一丝不耐烦与妒意都没有,更加对她添增好感。
宦晖没好气,叫道:"自由,你过来一下。"
宦楣一听,先乐了,"你叫自由?"
少女微笑着走过来,"是呀!叫我吗?"
宦晖说:"这是家我眉豆,自由,你把身分证拿出来给她看看。"
宦楣怕她不悦,少女不介意,打开小小皮夹子,把身分证取出递过去。
宦楣说:"不好意思。"
"我都给查惯了。"少女笑,"都不相信我已成年。"
可不是一张成人身分证,已经十八岁零九个月,她姓艾,爱自由,宦楣欢喜的笑起来,"你的姓名真美。"
"谢谢你。"她把身分证收好。
宦晖似笑非笑的看着妹妹,"检察官,满意没有?"
宦楣说:"艾小姐,我这个哥哥不是好人,你同他做朋友,要打醒jīng神,他说的话,你信一成已经太多,他若出什么鬼主意,你最好说不。"
宦晖拉了女朋友上跑车,一边笑道:"自由,别听这个老姑婆胡诌。"
一阵风似去了。
宦楣坐在门外纳罕,他怎么向叶凯蒂jiāo待?
兄妹两人资质相差太远,外头人却一竹篙打沉同胞俩,宦晖应付异xing的功夫,宦楣一成都没学到。
这样下去,迟早要成为老姑婆。
说到曹cao,凯蒂的电话接着来了。
"眉豆,你哥哥最近是不是很忙?"
"他天天都这么忙。"读书时旷了课往大西洋城的赌场跑,输得脸上泛油才肯回来。
宦楣老觉得他拼命的学父亲——的弱点。
"眉豆,"凯蒂的声音十分苦恼,"我们认识也这些年了,总有点感qíng吧,请对我说实话。"
"你连未婚夫到了哪里还得问人,旁人还有什么实话可说。"
凯蒂非常生气,"我知道你一直不喜欢我,我跟你说,宦晖近日同那班股票经纪玩得那么疯,可不是好事,从前还有我管着他,你们也不想想,我也有三分功劳。"
宦楣忍着笑,唱声喏:"多谢指教,亏得你叶小姐,否则我们一家死无葬身之地。"
"你毋须仗势欺人。"凯蒂摔下电话。
宦楣耸耸肩。
宦太太忽然叫出来,"眉豆,眉豆,过来看新闻。"
她赶着过去,刚好听到电视新闻报告员清晰的读道:"前梁氏建筑工程公司负责人梁国新涉嫌串谋行贿一案今日正式宣判,八项控罪中六项罪名成立,两项罪名不成立,截至中午为止,辩方律师仍在求qíng,此案将押后至本周五宣判,梁国新还押房待审。"
荧幕上出现梁国新父女紧紧挽着手臂缓缓步入法庭,小蓉并没有意避开镜头,她维持应有尊严,向前直视。
宦楣立刻熄掉电视。
母女俩静默良久。
然后宦楣努力用愉快的声调问母亲:"最近大伙又在学什么,编织,cha花,陶瓷?"
宦太太没有回答,过一会儿她转过头来问女儿,"眉豆,对于我们家男人的事,你知道多少?"
宦楣据实答:"一无所知。"
宦太太叹口气,"你有没有去过梁家?"
"他们不见客。"
宦楣忽然想起来,母亲前一阵子好似在学一种叫挽花的牌章,因搭子难找,停了下来。
"妈妈,我替你找几个人来搓牌,我有预感,许小姐一定有空。"
宦太太一听这个,也就很乐意的忘记前事。
她笑说:"人家许小姐不知道该怎么看我。"
"看你是一个享福的人呀。"
人到齐了,用过点心香茗,麻将刮辣松脆的搓起来,宦楣自觉大功告成,
松一口气。
她换上泳衣,潜进水底,闭上双目,耳畔还好像听见几个太太在议论她。
"你们大小姐天天在家,真正难得。"
"想也没想到眉豆会这么乖。"
"可见外头的传言不实确。"
宦太太急了,直问:"外头传她什么?"
"那些人撩是斗非,理他做甚。"
宦楣微笑,那些人所说的,同这群太太一样,全是片面之词。
宦楣坐在泳池,屏气一分钟,都不愿意上来了。
司机唤她:"小姐,小姐。"
她泅到池边。
"小姐,聂先生的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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