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来啦, 最近客人少了很多,姑娘可能不知道,帝京出事啦,原本常来坐坐的有钱人都没心思品茶了。”杜鹃无忧无虑的语气里带着几分消息灵通者的自豪。
“是什么事?”唐云羡来这里就是想打听消息。
“安朝长公主犯了谋逆的大罪,被软禁在枯荣观里,牵扯了好多有来往的达官贵人。”杜鹃记性很好,又说道,“从前来过这里的几个小芝麻官,都听说和这案子有关联。”
她又叹了口气,“上次什么太后余孽的事闹得人心惶惶,还没安稳两天呢,又来。太后死了这么多年,兴风作浪的本事还这么大。”
“长公主被抓也和太后余孽有关?”唐云羡面色沉着,可一颗心却仿佛淋了沸油。
“可不是么,说长公主和那个什么玉烛寺有关,还想刺杀皇上,可还是皇上顾念兄妹之情,只是软禁而已,到底是亲兄妹呀。”杜鹃说完又替唐云羡加满瓷盏,看她不太想说话的样子,退了下去。
唐云羡不明白,她盯着热气氤氲的茶杯,十指骤然攥紧。
如果和之前行刺的事有关,她们的证据天衣无缝,不可能引出新的乱子,如果和之前的事无关,皇帝和长公主之间的亲情也的确够深,怎么会轻易被苏蕴糊弄过去?眼下的危急,不是她一个人苦想便能想清楚,当务之急是联系到其他人,确认他们的安稳,尤其是长公主。
唐云羡付了茶钱,顺路买了伤药,却没回到地宫。她换了夜行的装扮,躲过宵禁的禁军巡逻,奔着禁军戍地卫所直去。
眼下的帝京,想让禁军校尉秦问安心喝茶悠闲在家是不可能的,到处都是派出巡夜的禁军,反而这里守备不足。
禁军卫所大多是高屋和武库,存放卷宗的地方紧挨着校尉寻常办公的衙屋,秦问已经快两天没有合眼,他的案头满是文书和告罪的密信,就算他平时再爱整洁,也没有时间一一去整理归纳,许多文书带印的封腊都丢在地上,值班的禁军都安排了夜里的轮换,没人打扫。
灯火平静得和窗外阴翳的天色一样,恍若死水,他撂下案卷,揉了揉眉心。
关着的窗轻吟了一声。
“秦校尉,是我。”
刀尖指向自己时,唐云羡没有动手或后退,她一把扯掉脸上遮面的黑布,秦问愣了愣,收起了刀,“你胆子未免大得过分。”
“我还有更大的胆子得你才能成全。”唐云羡压低声音说道。
秦问上前关好窗,“你知道偷着小心,大概也知道帝京出了什么事。”
“是,所以我必须去见长公主一面,她在软禁中想必也是你的人看守,我想假扮禁军进入枯荣观。”
唐云羡不说这话自己行事也是可以的,但她来找秦问,便是把秦问当成自己人,秦问怎么不明白,他低下头却不是在沉吟取舍,仿佛是鼓起勇气说些什么。
“你要不要先听听长公主殿下托我带得话?”他再抬头时说道。
唐云羡一惊,“公主说了什么?”
“她让你们谁也不要管她,离开帝京。”
“其他人知道了吗?”
“知道了,但已经迟了。”秦问从桌上拿起一张谕令递给唐云羡,“这是不计代价审讯徐大人的上谕。”他顿了顿,又道,“现在已经不是徐大人了。”
谕令上言简意赅,写了徐君惟女扮男装本是玉烛寺余孽,多年伏于朝堂与长公主过从甚密,必有作乱之心。唐云羡明白,徐君惟上次侥幸无人知晓她的身份,但这次,她会是所有人里最危险的那个。
“清衡呢?”唐云羡问道。
“也被抓了,清衡也是长公主殿下的罪状之一,救下玉烛寺余孽,当做徒弟养于身边,被人说成有所图谋也是百口莫辩。”秦问说道,“她们都没有成功脱逃,你和穆玳更该离开。”
“这不可能。”唐云羡几乎想都没想便脱口而出。
秦问看着她浓黑的眼眸,“我也是这样回复长公主。”
唐云羡没想到他会这样说,苦笑出来,“秦校尉了解我,是因为秦校尉也是重情义的人,但并不相信我真的能在这一局里全身而退,是么?”
“我劝阻你只是因为我是平朝的朋友,我不想他看着你去送死。”
“他此时也无能为力……”提到时平朝,唐云羡觉得心跳从快入缓只是一瞬间,可这一瞬间,却好像有无数温柔的旖旎从心间辗转而过。
“他被贵妃的人盯得死死,别忘了,在此之前他出入枯荣观的次数也不少,贵妃的意思未必不是皇帝的意思。”秦问见唐云羡眼底流火般的不甘与焦急淡去,也放缓了声音,“但即便如此,他还是想方设法在帮你,只是他没说怎么帮,我也无法替他转达。”
唐云羡点点头,“他的意思,我都明白。”
秦问沉默了一会儿,“那么你呢?还是要去见长公主殿下这一面吗?我可以将你送进去,但未必能将你平安带出来,你如果被发现长公主殿下莫须有的罪状就多一条,你也只能走上死路。”
“我有办法不死也不连累公主,但这一面,是必须要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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