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云羡忽的站住,苏蕴几乎同时倏然一笑,可她的眼睛弯下来还是冷的,兵刃出鞘瞬间的光膨胀在弦月一样的弧度中。
唐云羡转身欲去追方才离开的秦问,却被苏蕴抢先一步,横身拦住,“不用担心,皇帝的近臣我还不敢冒失除去,这只是个警告,让他少替别人去管闲事,省得到头来自己背了黑锅,全家性命不保。”苏蕴说完撤身,让出路来,唐云羡知道她跑出来和自己说话无非是拖延时间,当即腾身施展轻功跃至屋檐瓦上。
这次苏蕴没有追,她只一会儿便听见静月急切的嘶鸣,循声而去,正是在秦问宅邸前的巷弄口,他倒在地上,只有静月不停绕着他转圈,急得不行,见唐云羡来了,慌忙跑到她面前,又是推又是挤,恨不得把她拎到自己背上骑去这几步的路。
唐云羡跑至秦问的身边俯身,发现他已然昏了过去,轻轻一碰指尖便沾了血迹,她心中一惊,料定秦问是在回家的路上遭了埋伏,只是秦问武功不低,她们是如何得手的这样彻底?
她心中焦急,去扶秦问,想把他带回家中再看伤势,翻身时却见秦问腰腹中了一刀,地上还滚着一筐水果。唐云羡顿时明白,这也是玉烛寺常用的伎俩,扮成老弱妇孺,专对付些好人,趁其不备,用这样的方法突然伤人,即便武功在好,近身短短一瞬也未必能有所反应。
地上还有两滩血迹,往巷口去愈发稀少,必然是行凶者留下的,秦问已然伤了那人,已经很是机警,但他的伤势也不清。
唐云羡扯下片衣物扎进他腰上的伤口,抗起秦问的一只胳膊在自己肩上,奋力往他住的地方迈步。
秦问气息并不微弱,没有伤到要害,但血流的太多,唐云羡走着时还能听见他呼吸的声音,忽快忽慢听着揪心。
虽然吃力,但唐云羡还是将秦问搀至院门,也不知道是他神志在疼痛之下清醒,还是本就没有彻底昏迷,摇晃之间,秦问呢喃着开了口。
“秦校尉,你坚持一下,就快到了。”唐云羡咬牙说道。
秦问睁了睁眼,声音虚弱至极,“你还记得……记得……”
唐云羡急着将他带回屋里上药,听得也不真切,只是盲目地应答,“记得。你先别说那么多,留着点力气。”
静月扬起前腿,猛地一踹,门应声而开。
“不……你忘了……那么大的火……你没有看到……”
秦问最后一字轻的像呼吸里无意识的喟叹,唐云羡什么也没听清,连扯带拽,用自己全部的力气把秦问放在屋里的床上。
还好离得近,他家中又常有军营之中必备的外伤药品,唐云羡处理伤口再迅速不过,扯开衣服洒上药粉,再抹去凝结的血块,血很快止住,刀伤不深,只是有横切的口子看起来吓人,秦问修养一段时间也就没事了。
这件事再不能让秦问追查下去,她们自己的事也该尽快去做,时间不多,越拖旁人的危险就越大。
如果说之前唐云羡对苏蕴的行为还有半点迷惑,如今也变得再清楚不过。苏蕴就是想让自己孤家寡人,她太想证明她的正确,再用这种方式来报复自己。
唐云羡早就已经放弃理解苏蕴,这个她曾经以为自己理解过的昔日旧友,可眼下,她迫切想了解苏蕴的一切想法。
然后彻底得毁掉她的一切。
第64章
多雨的夏, 闷燥的秋, 这少雨的一个半月帝京人过得难熬,帝京外更是火烧火燎。
往常到了十月初, 也该下过一两场雨,但今年竟是滴水未降,浑天监察院说是入夏以来接连星宿不利, 皇帝也因此决定前往帝京以南的风雨坛祭祀。
风雨坛全名又叫风雷云雨山川坛,是历朝历代祭祀天地祈求风调雨顺的恢弘庙宇, 本朝的风雨坛建在帝京往南的割云山下, 与帝京不到三日路程。
帝京位置奇佳, 本朝开国最终一战便是在此大获全胜,也正是因此,“倚山逢水遇天赐,左昂右衢畅四方”的帝京成了一朝之都。皇帝的銮驾出发后行路坦途,今日便就要抵达风雨坛所在山峦下的行宫。
唐云羡在这里等了半日, 她单枪匹马, 比銮驾先行一步, 行宫已被早早布置妥当, 唐云羡这次没有再假扮宫女,以她的武功,躲藏着不被人发现也是容易。
行宫也有专供皇上沐浴焚香斋戒的殿宇,这里平常并不开启,只有少数近侍和皇帝一人可以进入,她躲进来十分容易, 也无人察觉。唐云羡绕着正殿走了一圈,缭绕的香火早就备好在神像前,赤金铸的桂树多枝烛台每个上都插满数十根蜡烛,对着正殿两侧悬挑梁上的经幡排排布开。
正殿和侧殿之间隔断的不是墙壁,而是一整块雕刻着经书文字的楠木长屏,只是接柱抵梁,倒比墙壁还更有嵯峨的恢弘之势。
唐云羡摸了摸楠木刻的字,手上便有了极淡的香气,她满身的杀气在这样的房间里也不能弥平,心也无法平静,想到其余的人这时已经出手,她便只想站着。
“想藏在这里报仇,未必太小看了我。”
从长屏后绕出的人影与声音几乎同时闯入唐云羡的视线和耳朵,她皱起眉,见到这个表情,苏蕴笑得比之前更有几分得意的娇俏,“你的杀气晃得烛火直颤,真的是藏都藏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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