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一直盯着我到了这里,可不辞辛劳也换不来他的一条命。”
“皇帝的命对我来说没有意义,只是我不能让他此刻就死。”
“你还没有完全准备,贵妃也不成气候,你们两个人谁都不是能撼动根基的那颗稻草。”唐云羡的手还在一个字一个字的摸过刻出的经文。
苏蕴也还在笑,“你倒是明白,可为什么明知道我不会放任你,却还是来这里做傻事?”
“我不能让长公主白白一条性命成了你的垫脚石,不管多危险,我都要试试看。”
“你从前可不是这种会为了绝没希望的事奋不顾身的人。”苏蕴姣好的面容渐渐冷下来,原本弧度温柔的细眉也变作锋利的裁刀,“我越来越觉得你陌生又可恶。”
“我的奋不顾身没有用在你的身上才是让你恨我的原因,对么?”唐云羡转过身看她。
苏蕴的目光毫无温度,“是啊,我一直当你是我唯一的朋友,但朋友是不会拒绝我的。”
“大概我从来不是你想象中的朋友,如果让十三岁的你失望,我只能在事情已经无法挽回的今天对当年的你说句抱歉,但如今的你也未必听得进去我的话,就像哪怕此时你回心转意良心发现,为了长公主的事向我道歉,我也不会接受。”
冰冷的沉默横亘在明晃晃的烛光中,太阳还没落山,却还是输给了屋内的亮。
“你此时在这里废话,是想给时平朝多争取点时间么?”这话说完,苏蕴才融冰化雪般笑了出来,“可惜,孟莞华早就找到了他,你们两个想得倒美,可你拿他的身份冒险也太不应该。”
经幡随着风动了动,烛火也晃悠几下,唐云羡并没回答这个问题,她手上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个竹哨,苏蕴看到她指尖的一抹翠意时也是一怔。
唐云羡轻含竹哨,吹了声低低的响声,而后说道:“你教我的方法很好用,当年你我在玉烛寺靠这个办法偷偷联系,竟然连我师父都没有发觉。”唐云羡说罢抖手一震,翠绿的竹哨像只灵捷的蜻蜓,落入苏蕴的手掌,“我本来也想和时平朝用这个联系,但他既然已经被你发觉,那就还给你好了。”
苏蕴看着竹哨,眼中的光都变得温柔了,“你曾经的那些朋友,清衡、穆玳、徐君惟,她们都把玉烛寺当成噩梦,可她们哪懂我们心中玉烛寺的庇佑究竟有多值得怀念。她们和你终究不是一路人,如今她们不知道在哪安享太平和快活,留你一个痛苦挣扎,也是你自己妄想臆断的下场。”
她握紧驻守,倏然锐利的目光落回到唐云羡脸上,“你来这里并不是为了行刺。”
她话音刚落,唐云羡的身形便闪至身前,苏蕴抬手还击,袖底迸出利刃的寒光,暖亮的烛光也夺不去短剑的锋芒,唐云羡收掌拧身,落叶随风般辗转迂回,一招下来两人都没有分出高下,却也没回方才对峙的方位。
苏蕴武功比当日更胜一筹,唐云羡也不甘示弱,她们在玉烛寺时便难分高下,如今缠斗起来更是焦灼。
唐云羡人影未至掌风已袭,她踏柱而起,携刚风出柔掌,挑起苏蕴握剑的手臂,这一挑极轻却又稳又快,苏蕴收势未尽,手腕尚朝内聚敛,闪身一躲,脚下不乱招式自然也抗下这一击的突如其来,她没想到唐云羡裹挟必杀之势,可再一招比平常点到为止的比武还差了点意思。她就在犹疑的瞬间,握剑的手臂直觉有一眨眼的刺痛转瞬即逝,再想反击只觉麻痹从那痛的一处往整条胳膊弥散开来,短剑应声而落。
“你知道我不会配埋心散,所以对我也不防备这些微末伎俩。”唐云羡撤身一旁,指尖多了一根针,她前面的苏蕴应声倒地,像是一只发狂想要蛰死自己的蝎子,将身体痛苦的扭曲成不可思议的伛偻。唐云羡见她痛苦的模样也明白这是穆玳配置时加了十足的药量,穆玳嘴上不说,但其实恨死了苏蕴,这样报复也像她自己的个性,只是唐云羡怕苏蕴真的一不小心死了,接下来的事可就没法办了,这时心里也只有苦笑。
这一个慢里藏招也是徐君惟教她的,教时徐君惟反复叮嘱唐云羡,要狠狠扎、使劲儿扎才替她们三个碰不到的人解恨。
苏蕴中了这样的暗算匍匐在地,汗珠滚得满脸都是,她的错愕不比脸上汗珠少,“你怎么会这个?”
“我会这些,不是因为多能耐,学了旁人的招数,而是愿意帮我的人比你想象的多。”唐云羡淡淡说道。
“你是说……”苏蕴一愣,即刻否决自己刚刚的想法,“不,她们怎么会愿意回来以身犯险……”
她没有力气站直,说话也一声比一声更像痛苦的嘶气。
“你不懂的事和人,真的太多。”
门开了,但此时来的并非皇帝,贵妃脖颈上架着刀,持刀的不是别人,而是时平朝。
打开门第一件事他便是朝唐云羡笑,贵妃却诧异地看见苏蕴的痛苦。
“原来,你们不是找皇帝,而是找我们两个报仇。”苏蕴这时倒还笑得出来,她本就有处变不惊的冷静和诡计,硬撑着靠上最近的梁柱。抬眼去直视唐云羡,“可是你就以为我没有准备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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