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公子拿合上的折扇轻点一下舷窗外广青坊大船,“广青坊之前,也和我有不少龌龊,谁让大家做得是同样的买卖。”
在场之人无不变色,面面相觑,也没人敢接这话,魏公子却兀自说了下去,“广青坊遭了麻烦,如果我不是知道他们有货耽搁在这,也不会来这趟长汀镇想接下这门生意,他们时运不济却是我的时来运转,帝京里等着的贵人不管是从谁手里拿货,只要货能走就行,你们保我的货安全送到,那这份生意的好处你们也有,不管你们是做得什么生意,赚得是哪里来的钱,想搭上帝京北城那些贵人的关系,这个忙我都愿意帮一帮。”
几个商人又看了几眼,带头那位一直给魏公子作介绍的人走前一步,“我们早知道公子来路大,却不知道是这样的手眼通天,既然如此,我们也好说话,公子想要什么求安心的凭证?”
“你们和漕运衙门是怎么分账的,一定有簿册记载,我看一眼便知是真是假,不巧当年家中有亲眷在太府寺供职,这些账目上的东西,还算熟悉。更何况我初来乍到,如若不知道你们银钱上的底细,这过门的砧板费多花了去,也还是心底不痛快。”魏公子重新打开扇子,慢摇慢说。
“账册是不可能的!”几个商人也不傻,这样重要的东西一定不会给初来乍到的人看。
“那便算了。”魏公子头也不回地往门口走去。
“公子留步。”
其中一人说道:“除了账册,别的东西可否通融?账册事关多家收益入账,其中多寡实在不能让外人知晓。”
“还有什么值得我信的么?”魏公子并没回头,只是微微侧身,隐约能看见他脸上并不算笑的笑意。
“我们与漕运衙门的通信。”那人拿出一封信来递上前,“这里并无账目透露,但足以证明我们与漕运衙门的关系绝非一句虚言!”
魏公子终于回头了,他年轻的脸上带着一丝玩味,接过信展开来看,又重新折好,“确实,该说的关系这里都有,还有你们的印鉴在上面。”
“万不敢欺骗!”
“既然如此,我也便让我的人来与你们写一道书文。”说罢,魏公子从怀中取出个翠绿的竹哨,轻轻一吹,船舱内仿佛柳浪闻莺,荡着清脆的鸟鸣。
几个商人相视一笑,他们听见脚步声,纷乱急促,不像是来人,门开着,魏公子颀长挺拔的背影对着他们,当看清进来的人时,谁都笑不出来了。
“秦校尉,拿着这个去搜他们家找账册,也算师出有名了。”徐君惟朝秦问笑了笑,递过去那封信。
秦问面无表情接过,禁军将已经将几个商人吓得瘫软在地,“徐大人辛苦。”
“不辛苦不辛苦!”徐君惟很满意自己刚才的那一出戏,恨不得马上到唐云羡面前炫耀一番,“她们人呢?”
“去了广青坊的船上。”秦问说道。
唐云羡清衡和穆玳三人闯入时,船上的恶徒正在给底仓的孩子喂食米汤,孩子们还被麻着,晕晕乎乎,隐约听见几个娇弱的声音低低呼唤着爹娘。
这几个人不用唐云羡出手,清衡轻松便打倒在地,另一队禁军冲了进来,他们也惊讶于这里竟然有如此多来路不明的小孩子。
“我看了一下,的确都是女孩。”穆玳阴着脸,她生气时气势不比唐云羡差,也是不怒自威的。
“果然和苏……贵妃她们有关。”清衡不敢在唐云羡面前提这个名字,尤其是唐云羡表面波澜不兴,实则怒意满腔的时候。
可是这样容易……
唐云羡没把这话说出口,真的太容易了,只是她在疑心吗?
一切明明都是朝着好的方向发展,但唐云羡就是无法让自己轻松。
有人拽了拽她的裙摆。
唐云羡低头一看,原来是那天咬她的小女孩。
女孩还算清醒,也松了绑,胳膊上都是勒痕,紫红二色交叠深陷在苍白的皮肤里,她太瘦了,小小一个,眼睛却大得很,静静看着唐云羡时里面像是有光亮,她忽然笑了笑,但可能是昏迷的劲儿还没完全缓过来,又捂着头摇了摇。
唐云羡心头一软,蹲下去,摸了摸孩子柔软的头发,“对不起……”她说得声音很小,小女孩显然没有听到,一个禁军走来带走了孩子,留下唐云羡一个人蹲在原地。
“云羡……那天我如果说了什么不好的话,真的抱歉。”清衡在她身后低声说道。
唐云羡摇摇头,“你说得对,不必道歉。”她站起来对清衡笑了笑,没等再说话,徐君惟就冲了进来,一把抓住唐云羡的手,“小唐!你没看到我刚才的英姿!真的是……”唐云羡甩开手往舱外走,穆玳白了她们一眼,很是不耐烦,清衡则笑了,徐君惟一直跟在唐云羡身后没玩没了,直到她们都走上了案,她还在添油加醋说得自己仿佛刚刚喝退了三军。
“太府寺要查的案子,你还得对账。”
唐云羡只用一句话就打发了徐君惟,看她头疼得走远,唐云羡嘴角像被运河边湿润清爽的风拂得轻轻扬起。
脚步声是突然接近的,混杂着风的变向,打断了她刚从沉重转向惬意的心情。唐云羡自然下垂的双手一动不动,只在风最近的瞬间转身抬手出掌一气呵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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