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才牵记娘娘那是应当应份的。”李德全笑容和蔼:“难得万岁爷也看重娘娘,昨儿太医院的奏报,万岁爷专挑了娘娘的细看!”
话毕,端起案几上的茶碗,提着碗盖剔茶,并不吃,笑而不语,看着蜜嫔。
这样机密,竟也没守住。蜜嫔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也免不了心下一沉。但她是草原彪悍女子,见惯部族间的厮杀,明白谋事有成王败寇的定律,她不怕死,天下最美的她,被冷落至此,还不如死了干脆。但她的心里有恨,恨的是她死了,那贱人却没死成。
“皇上…还在畅春园住着?”
“是啊!住着且舒适。一时半会儿是不回宫了。三月底南巡直接从畅春园开拨,这以后啊,畅春园的时日多,宫里的时日少喽!”
“啊…!”难道那夜从畅春园传来贱人猝死的消息是假的不成,她当下面如土色。
“万岁爷人在畅春园,却挂着娘娘的病,因娘娘身份贵重,前天特着奴才回宫,亲自监督太医院熬制了一碗参汤,现下奉上,娘娘用了,百病全消。”
话毕,回头吩咐道:“来人,把御赐参汤呈上!”
门外走进一位太监,举着红漆蟠桃连理枝托盘,盘中放置一樽掐丝景泰蓝制带盖汤盅。
这是那个曾经与她同床共榻的男人亲自关照的,可怜她自十六岁进宫,机关算尽就为多看他几眼,扇风舞尽只为能得到他的一句夸赞,结果,临了,一碗参汤!蜜嫔笑口晏晏,道:“我不甘心!想当年八大草原,我土谢图娜扎如何风光,只为倾慕中原的皇帝,竟落到这样的下场!”
死到临头还笑得出来,她是头一位。李德全心中不无钦佩,和气地说:“娘娘福气好,也算是得过圣眷,该知足了。当今天子仁慈,亲赐参汤是没有过的,这是开先例,汤里头加了西洋传教士带来的消神丸,又有来自蒙古草原神药鹿角红,喝后保管面色红润,形容依旧,娘娘您风光地来,舒服地走,足见皇恩浩荡!”
以彼之道还彼之身,她打通关节通过西洋画匠往意大利颜料中加了鹿角红,那贱人颜料接触不见得速亡,日益灼心假以时日却必死无疑。若把鹿角红放在汤中食用,死起来倒是快,用不上半个时辰。
“好!”她爽快地说,又傲然问道:“我娘家那边安置妥帖了?”
“预备好了。諭报已经在拟了!内务府处理这种事老到得很,看不出什么端倪。土谢图一族方面一定面子给足。亲王那头更无需多虑,毕竟隔个三五年,就往宫里送格格选秀!”
父王老了,这些年都靠大皇帝的援助巩固势力,就算看出端倪,又能怎样?还不是再献美女,图谋联姻。贵为公主,贱如草芥,割过一茬,又是一茬。“哈哈哈!”蜜嫔大笑,一切就绪,就等她两腿一蹬。
随身侍女早已跪在地上,只是颤抖一句话都不敢说,她亲自揭开汤盅盖,一碗清汤,眉也不皱,酣畅淋漓一口饮下。
李德全差人送上手巾拭嘴,她说不用,横起手臂,拿着红绸袖口一抹,说:“草原上的女子就是这样豪气,在中原的这些年把我憋坏了!”
李德全见已事毕,接下去的脏事用不上他处理,便起身告辞,蜜嫔道:“总管留步,我有几句话托总管带给皇上。”
李德全哪肯留下,低头一揖,道:“本当留下听娘娘训谕,只是奴才这头还要回禀万岁爷,去畅春园且有路途要赶!”
说着,便往门外走,蜜嫔他身后高声叫嚷:“你告诉他,我不后悔,我娜扎草原第一美人,要做就做凤头,不愿苟且与人后。这个贱人,当年我与皇上订婚时就坏我好事,我就是变了鬼,也不放…”
太聒噪了!李德全阴下脸子,命令身旁人:“封住她的嘴!再把她身上那层皮剥了,看着扎眼!”
再往外走几步,她的声音已经消失。李德全暗自摇头,腹语道:“毕竟蠢,被人当了骰子还当自己能!”
待等李德全走入延禧宫外那条红墙金瓦的笔直甬道,演变成了狭小通道的一点,延禧宫像平地炸雷,响起哭声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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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春的竹林苍翠欲滴,林下一条蜿蜒小溪,银练般的溪水带着音符似地欢畅奔流,一溪相隔,竹林之侧,一片浩渺牡丹田,嫩绿花叶,织就绿澄澄的地毯,阳光下闪着绿汪汪的光,清溪书屋半开放的庭院,正对这美景,屋檐下,青石地上,放置着湘妃竹藤美人塌,洛英半倚榻上,手里拿了本书在看。
“又看诗经!”皇帝说。她迅速地合上书本,放在榻旁的案几上。
“看着消遣!”她说,从榻上挪下腿来,让出位置给他坐。
他却不坐,走到案几旁,去翻看那本诗经,她手抽动一下,想要去拦,知道拦不住,临时收回手,站起来,走到溪边,望着隔溪的牡丹田发怔。
书中夹着几张真实无比的画片,第一张,一位青葱少年,大高个,短发齐头皮生长,穿着奇怪的衣裤,阳光下开怀地笑,容长脸,高鼻薄唇浓眉,眼睛笑的眯成线,他的其他孩子以及他自己,都没有过这样肆无忌惮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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