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天,有队伍撤回来,带来了好消息,三万精兵已经精确定位,方圆五里把葛尔丹层层包围,拿住葛尔丹只在旦夕,外围的兵已经按计划往回撤。
皇帝还守在第一线,要亲自擒拿斗了十多年的对手。
但是那晚并没有回来,她的心悬到了嗓子口,晚上没法睡,好不容易有些朦胧,见他一身鲜血,对她说,我死了,你就走!
她弹身坐起,满头冷汗,再也睡不着,坐等到天明,实在忍不住,遣蒙古嬷嬷去问战况,得到的全是一些耸人听闻的流言。
有说前线战斗太久,被葛尔丹拖疲了,凶多吉少,有说要通报北京,国不可一日无君,太子应做好登基准备,一旦皇帝有什么不测,及时即位,再兴大军,讨伐丑虏。
难道他就这样马革裹尸战死疆场?不,不可能!历史上他是千古一帝,丰功伟绩数之不尽,他还会创造很多奇迹!不会这样英年早逝!他的画像上,胡子那样长!皱纹那样深!不,一定不会!
第六天,第七天,第八天,掐着分秒过的日子,心都磨出了血。时间拖得太久了,任何事都有发生的可能。蜚声四起,不光她知晓,很多人都在传,北京不太平,太子辅助朝政已久,跃跃欲试地想独揽大权。有些人的口风开始转变,甚至讨论起新的年号。她怕极了,这当口,什么想法都没有,只要他平安,让她做什么都可以。
第九天,过了晌午,天阴沉沉地,而后簌簌又飘起雪来,夜色苍茫的时候,雪成块状落将下来,洛英披上蓑衣戴上蓑帽,走出帐外。
这几天,她天天到辕门等候,一直守至深夜。
雪漫过脚踝,她的鹿皮靴渗进了雪,化成水,一双脚像浸在冰碴子里,冷得快失去了知觉,为了不至于不能动弹,她在辕门口高高的桅杆下深一脚浅一脚地徘徊,没有风,只有漫天漫地的雪,桅杆上的灯笼把飘过的雪片照成了黄色,那黄色的雪落在她的蓑衣蓑帽上,瘦小的一个人,从上往下看,像是不胜其负,要被雪压瘫一般。
守门的老兵已经认识她了,见她哈手跺脚,忍不住开口劝道:“回去吧!这么冷的天,我们是职责所在,您又是何苦呢?”
她停了脚步,问:“大哥,今天有消息吗?”
蓑帽盖着,老兵只能看到她菱角般小小的唇,看这姿态,听这声气,是个女人吧!大概就是传说中皇帝带着出征的女眷。这也难怪,老兵肃了肃容,拱手道:“都亥时了,要消息也明天了,您回去吧!”
她抬头仰望,雪块虽转成了雪片,仍不见停的样子。这样的鬼天气,就是回营,路也不好走。又是一天!她背转身子,想起他说的:“我死了,你就走!”焦躁的心瞬间灼烧,顷刻便要化为灰烬。
拖着脚步回营,大地隐震,这震动渐渐成了隆隆的声音,像是打雷一般,“啊…!”守门的老兵忽然一声叫,她急忙回转身子,深沉的夜,无声无息的雪,一片苍茫中,有更苍茫的暗影在移动,暗影越来越近,越来越大,像一座活动的城池,铺天盖地地压过来,隆隆声震耳欲聋,那是铁蹄踏地的声音,雪被溅起来形成了一道雪雾,雪雾中,招展旗帜的一角,展现在昏黄的灯光的光晕里,是龙旗!明黄色的龙旗!所有兵士都从营帐中奔出来,跪在雪地里,激动地呐喊:“啊!万岁爷凯旋了!万岁爷凯旋了!”
辕门洞开,她像离弦的箭一般冲出门口,速度之外连兵士们都拉不住。所有人都跪着,雪天雪地里,唯她站着,蓑衣蓑帽上落了一身雪,像是一个雪人,触目地堆在辕门中间一片白的雪地里。行进的军队停了下来,皇帝勒住马头,“是她!是她!” 他心中狂叫,拉动缰绳,猛抽马鞭,的卢黑马闪电一般地向她奔驰而来,当金黄色盔甲确认无疑地进入了她的眼帘,她的心脏好似停住了跳动,整个人瘫软下来, 轻飘飘地落在雪地上,雪软绵绵地,像棉被几把身躯覆盖,她闭上眼睛,失去了知觉。
加了很多炭,火烧得真旺,红红的火舌串过架在炭火上焙烘的铜罐茶壶,壶里的茶水不安分地沙沙作响。营帐不大,因为这堆火,温暖如春,与外头的冰天雪地迥然如同两个世界。
她睁开眼睛,最先映入眼帘的是床边穿针引线的嬷嬷一停不停的活泛双手。
“嬷嬷!“
嬷嬷马上停下后里的针线活,老眼放光,喜道:“醒了!姑娘醒了!”
难道那金盔黑马是一场梦吗?她撑起身子:“皇上?”
“皇上刚才还在,现在回御帐了,他说处理些事情再来。”
不是梦,回来了,她重新躺了下来。
“姑娘,起来喝点茶,再用些点心!”
这会儿真的饥肠辘辘,嬷嬷扶她坐起,她喝着茶,问:“我睡了多久了?”
“一天一夜,军医看过了,您没有大碍,就是睡得少,吃的少,忧思又甚。”嬷嬷一边去端准备好的吃食,一边说。
看着她狼吞虎咽地嚼着烙饼和黄羊肉干,嬷嬷笑道:“慢点,小心呛着了!”又自相矛盾地说:“也好,多少天没正经吃了,您看您,小身板都快瘦没了。”
她只顾吃,没空说话,只是得空时给了嬷嬷一笑,嬷嬷看着心中欢喜,多日朝夕相处,她没架子,不矫情,性格比蒙古人还直爽,又体恤人,名份上虽是主仆,光棍嬷嬷却已视若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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