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她握着烙饼的手起了冻疮,嬷嬷心疼地感叹:“瞧瞧!娇滴滴的好小姐,怎经得起西北的大风大雪?这下好了,打了大胜仗,葛尔丹捉住了,快还朝了!金枝玉叶还得过金枝玉叶的日子!”
胜了!还朝!她吃了一半的烙饼噎住了,喝了两口酥油茶才缓过来。嬷嬷当她吃饱了,把吃食端了出去。
胜了,回来了,还朝了,可以走了,再不走,真的陪他一程?
嬷嬷端了热水进来,她浸在热水中泡了好久,等嬷嬷在门口问水要不要加热水,才起身擦干,披上一套干净的黑布棉袍,在矮床上安静坐了一会儿,身子困顿地不行,拥了棉被,便要打盹。然而此时帐帘掀起,一股冷风伴随着乱舞的雪片飞入,身批墨绿色天马皮大氅,头戴黑狐皮帽的康熙低头走了进来。
第45章 郎情
嬷嬷脱去他的氅衣和皮帽,他里穿墨绿团龙倭缎袍子,系同色玉带,头发梳得油光水滑,若不是脸上还有些疲态,清矍的模样看着不像出征归来,只是外出办理了一阵公务而已。
洛英困意全消,坐起身子,巴巴的视线全在他身上,嬷嬷退出,把帐帘拢好,他来至床前,坐在床沿,无言地瞅着她,她脑子发懵,把被子拢上肩,鼻子里一阵酸,有想哭的冲动。
他的手指掠过她的发丝,沿着耳际,轻轻抚上脸颊,她终耐不过,靠上他的肩头。
“洛英!” 这一声唤,穿越了生死。
她的泪沿着他的脖子滑进他的内衫。
拢过她的肩头,小心翼翼、慢慢地把这单薄的人罗致在自己怀内,紧了紧,再紧了紧,直至鼻尖遇上她的发,嘴唇碰到她的颊,熟悉的清香盈满胸怀,才确定了,这人真正地在他的怀里。
她嘤嘤地哭,他说:“莫哭,这不回来了吗!”
她边庆幸,边后怕,说:“真让人太担心了!”
“担心什么?“他笑道:“不是你说的,我不会死。”
她破涕,仰头道:“说是这样说,担心还是担心!”
看着这带泪双目,想起雪地里痴等的小人,他百感衷肠,纵使妻离子叛,臣下各怀二心,总有个她,怀揣着真心,等着他,盼着他。
只是眼前这个人儿,瘦得不像话,在他手中的腕子,一捏便能捏断似的,他心疼,刚要说话,她倒先说:“你瘦了,脸都削下去了。”
能活着回来已经不错,那还管瘦不瘦,他一言带过:“我是出征的人,自然要轻减些。”又责备道:“你呢?据说你不吃不睡,你看都成什么样了!怎么这样不善养身体?”
确乎有几日没照镜子了,大概一日比一日憔悴,她摸着自己的脸,道:“难看吗?可怎么吃得下睡得着,你不知道那些流言多可怕。”
他一下子说不出话了,喉结在毛领的貂毛出锋下活动,握住她摸脸的手,说:“你哪里会难看。不过为身子计,也要膳食规律,休养有度。那些有的没的,管他作甚。”
他是真的关心她,她“嗯”一声,感怀之余,终于定心。回想之前,像煞要满朝倾覆了,他倒是波澜不惊的样子,想来已经控制住了。他不喜女人涉政,问自然是不好问的,只依附在他胸前,说:“你在就好了!咱打赢了吗?”
“赢了!”提到这,他眼里放出光来 :“歼灭了葛尔丹,四方草原皆臣服于我天/朝!我朝版图,超越汉唐。大清基业,难说千秋万代,料想数百年难以撼动,九州四海,万民开化!我登基三十二年,今日始有江山一统的感觉。”
千古一帝,大概就是这么来的,中国的国土面积,在他治下,盛况空前。她虽经历千辛万苦,能与他相恋一场,也不枉此生。
“真高兴啊!” 她崇敬地看着他,发出会心的微笑。
他也笑,笑得极淡,看着这新月般的眼,菱角似的唇,其实心悸, 成败只在一线之间,乱军之中,内有奸细,外有劲敌,稍有闪失,差点就见不到这么迷人的笑靨。
所幸胜利凯旋,且有她在。
“我也高兴,你能在这儿等着我。刀枪剑戟间,我都在想,回去能不能见着你?我心里觉得大概你不会走,但不能确定。那天远远地看到你站在辕门口,可真高兴啊!“他捧住她的脸,动情地说:“否则,打了胜仗,与谁说去呢?”
还好等着他,才不至于让他孤零一人。她低眉垂睫,心中潸然,为了等他,今天不走。明天呢?后天呢?她本不属于这里,再加上那些过去,总有一天要离去。
寒风掠着帐篷呼啸,雪似乎又下大了,啪啪地打在帐顶上,炭火还是熊熊,但她身子却微微地抖动起来,他脱去外袍,也上了床,盖上被子,抱住她,嘴吻着她的唇,手伸进罗衣抚摸着她的身体,喃喃道:“别怕别想,此时没有他人,只有你我,趁这一段大好时光,且享用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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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莺莺燕燕之时,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索额图已落了狱,皇帝的亲哥哥福全也套了枷,受牵连的人数以百计,幅员遍及各省,罪责文书下发全国,各种措施都有,有当晚人头落地的,有劝畏罪自尽的,入狱的,流放的,抄家的,降职的,林林总总。康熙以宽治国,但涉及君威皇权时,托着西北之战的由头,下起手来,干净利落,残渣都不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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