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就坐在梳妆台前,手儿抚摸着光滑油亮的头发,虽容颜易逝,可这发质还一如年轻时的状态。淑妃走进寿福殿时,是没发出一丁点儿的声响的,但是杜氏也能凭借着嗅觉能够觉察出来人就是淑妃。
“妹妹来了”,她始终看着菱镜中那已经苍老的面庞,不去瞧那淑妃,傲慢至极的样子,“妾给王后娘娘请安,王后娘娘万福。”
她着一身浅紫色蝴蝶纹路上衣,下身是一条月华裙,妆容精致,圆眼的眼尾眼线微微上挑,身上是惯爱熏的香,看着杜氏那副不咸不淡不搭理她的样子,她没由得恨的牙根儿痒痒,过了不知多久,杜氏这才开口叫她起来赐座,顺道儿又将殿内所有的宫娥都遣散。
这才转过身来,直视淑妃,手指按了按眉心道:“本宫就不同你拐弯儿抹角的打什么哑迷了,本宫叫你来,是为了季琴师一事,希望你能将季元容送出燕宫。”
淑妃闻言,连方才的那些子记恨都甩到一边儿了去,迟疑的看着杜氏,甚是不解,秀眉挑起问道:“妾身不知,王后娘娘如此是为何意?”
杜氏并没有丝毫的犹豫,“本宫是知道的,青素到底是谁,如果你不将季元容送出燕宫,那么,你也别想过好。”
她说话时轻轻淡淡的,并没有将嗓音提高,可也挟着莫大的威严。有了旁人的把柄,往往就算在说话时,都是底气十足,傲慢非常,斜睨了那淑妃一眼,睥睨群雄的样子。
淑妃此时却是慌了阵脚,杜氏暗暗观察着她的一举一动,包括她扶了扶并没有歪斜的玉钗,攥紧了手指。杜氏并不知道什么深宫秘辛,不过许多年前偶然间听见了那些片段的对话,实际上她并不知道当初发生了什么。
“王后娘娘,妾应下了,今儿个便去面见王上,只是……”她是没有想到那么多年前的事情,这么久都没有东窗事发,竟然到了现在接二连三的在她面前提起。送走季元容可以,还能解决她心头的一个疙瘩,只是这杜氏这边儿……
“只是,妾还想求王后娘娘替妾保守秘密”,她说此话时明显底气不足,显然是觉得一个季元容是不值得杜氏替她保守秘密的,果然是个看似精明实则就是个包子般的人物。
杜氏在心中暗暗嘲笑,却面不改色,“当然可行,这事都过去了这么多年,只是这季元容一事,你务必要做好,不然别怪本宫的嘴巴关不住啊。”
“请娘娘放心,妾一定将此事做的妥当。”
淑妃低垂眉眼,没有方才那隐隐约约透露出来的盛气凌人的架子,显得有些许的乖顺来。她只能先将这事儿应下来,才能继续细细探究这杜氏往常从不干涉琴师舞女之事,这回怎么计上心头来了?
她起身来,施了一礼便离开了寿福殿往那宁昭殿去了。
第二日晨起,梁青雀身上只穿着一件儿杏红色的鸳鸯花纹肚兜儿,下身一条白色贴身小裤,此时正半睁着眼睛漱着口,就看见周善从殿门口处走了进来,将小臂上挽着的红木食盒子放在了桌儿上,然后凑到了梁青雀的面前,神秘兮兮的又带着些许的忐忑说道:“公主,主子,您是不知今儿个午间季琴师就要离宫了。”
梁青雀本还没睡醒的样子,身上疲懒着的厉害,还没睁开的眼儿此时勉强睁开了,她赶忙将口中的水吐了出来,都没来得及将小嘴儿周遭的水渍揩净,急切地问道:“季琴师午间要离宫?他离宫做什么?乐师不到年纪哪儿能允他离宫?”
周善闻言也不着急,这可真是着了叔良的道了,原来自家这位小祖宗真对季琴师的感情是绝对不一般的。叔良浸湿了白色巾子替梁青雀将脸擦干净,这才听周善抿唇压制住笑意道:“公主有所不知,季琴师家中母亲年迈,无人养老,淑妃娘娘体恤,自是求了王上,这才同意叫季琴师出宫。”
她闻言知道这些并不是周善在逗弄她,登时瘫坐在了架子床上。什么?他要走了?顿时脑中什么都没有了全是空白的,不时地闪现出的几帧画面还是和他在一起时的画面。怎么可能呢?
她双眸没了神采,好似没了主心骨儿一样,没有血色的唇发着抖道:“那……那他还回宫否?”
周善歪了歪脑袋,看着小祖宗这副失魂落魄的模样,不住的心疼起了她。一旁的叔良抿紧了唇,显然是极其不赞同周善的做法的。这出了宫的人,就好像放走了锁在笼子里的鸟儿。日后是娶妻生子是种田下乡,全都在于他们自己,唯独没有可能的就是再回到这宫中做低人一等的活儿。
尤其是像季元容这般清贵的人物,出了宫去,更是不愁没有饭吃,又怎么能回宫来呢?她心下不忍,又被叔良看的心虚,便略作迟疑态道:“这事儿还不定呢,季琴师这才要走,就算回来了也是两三年之后的事情。”
她好像发了疯一样,憋着想要流下的眼泪使眼眶不多会儿便红了起来,粉唇一扁。她急匆匆地咬了几口方才从厨房内取来的桂花糕,便叫叔良和周善替她好好梳妆着。因着各宫各殿的贵人都怕热极了,宫内来往的人儿少了许多,大多都呆在自己的殿内避暑。
叔良眼疾手快,知晓梁青雀是要往那昭华殿去,赶忙叫下面伺候着的小宫娥备了步辇,算了算梳妆的时间,约莫差不多,这才隐约放下心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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