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墨无白垂眼,口中轻缓地吐出几个字:“身段愈软,其心愈坚。”
嘉熙帝沉默不语,抬了抬手。
即墨无白行礼告退,走出很远,回头看一眼他的背影,微微蹙眉,嘉熙帝这番话像是在试探他对师雨的态度。
不过这也是他活该,为人臣子,却为帮对手而设计君主,他自己想想都觉得不应该。
师雨没想到这一行会惹出这样的事来,已经萌生了去意。
本要与即墨无白商议一下,但他自知欺瞒了陛下犯下重罪,这几天无比安分,每日勤勤恳恳地在太常寺为陛下挥洒青春,晚上大半夜的才回府,要见他一面不太容易。
刚好没几天就是每月一日的假期,师雨干脆在长安最好的酒家定了一桌酒席,一来当是辞别,二来也是感谢他这次出手相助。
当日,日头尚在时她便去了酒家,在雅间坐等。
片刻后门外传来脚步声,她以为即墨无白已经到了,命夙鸢去开门。
然而门打开,走进来的却是齐铸,他今日穿了一件米白色的胡服,紧紧绑在身上,看起来像是刚刚饱餐过一顿的蚕虫。
师雨脸上罩着的面纱未解,神情都懒得敷衍,问他道:“齐相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齐铸哈哈笑道:“本相即将归国,几位大人在此为本相饯行,不想竟然看到城主大驾光临。城主倾城之色何必遮掩?险些叫本相认不出来呢。既然这么巧碰见,大家不妨一起吧。”
师雨对他絮絮叨叨的话有些不耐烦:“多谢齐相好意,只不过我要等人,不方便与诸位大人同席,还是算了。”
齐铸不以为意:“城主既然不方便,那就由我们移过来好了,您好好坐着就行。”说完他就转身去叫人了。
师雨解下面纱掼在地上,居然有这样不请自来的,轰都轰不走!
即墨无白此时还在路上,他今日出门了一趟,回来才从杜泉那里收到消息,立即赶了过来。
车夫走得急,经过窄道时险些擦到迎面而来的一辆马车,彼此都赶紧勒马停住。对方的车夫脾气很大,立时喝骂了一声。
那辆车中的人揭开帘子看了一眼,冷哼道:“我道是谁,原来是即墨大人,真是到哪儿都不让人好过!”
车中的即墨无白听到这声音,掀开帘子,神色顿时有些讪讪然:“原来是方夫人……”
刘家千金娇生惯养,骄纵跋扈,但这些即墨无白以前并不知道。不过此时是他无礼在先,放软姿态也是应该的。
道了谦,刘家女却没有放过他的意思,翻了个白眼道:“即墨大人也就这点气量了,多少年的往事了,也拿去跟别人说。如今你姑姑替你出头羞辱了我,你还嫌不够,走个路也要挤兑我才高兴?”
即墨无白诧异:“什么羞辱你?”
“少装蒜!你等着!”刘家女恨恨地摔下帘子,吩咐车夫驾车离去。
杜泉从即墨无白身边探过脑袋来,啧啧摇头:“还好公子您当初没娶她,这样一个斤斤计较的女子,还是跟方大人比较般配。”
即墨无白心不在焉,心里想着她的话,微微扬起唇角。
师雨会为他出头?当真是受宠若惊。
到酒家时,一眼就看到守在门口的夙鸢,即墨无白看这架势就知道自己来得有多迟了,也不多话,示意她朝前引路。
一路快步走进雅间,他愣了愣,在场足足五六位官员,还有个齐铸。
“就知道城主等的人是太常少卿!”齐铸拍了一下掌,起身相迎:“少卿大人来得正好,快快请坐。”
即墨无白一边挪动脚步一边朝师雨打眼色,对方朝齐铸瞄了一眼,眼波一转,微带愠色。
他了然于心。
即墨无白离开都城数载,再回来又一直在墨城活动,对现在的朝官熟悉的其实也就那几位。眼前这几位根本没有见过,听得他们自报家门,才知道他们都来自六部。再瞥一眼他们面前的菜肴,无一不是这里最精致昂贵的,想必也都有些家底。
齐铸也有本事,能和这几位官员走在一起,六部事务稍稍一了解,差不多整个豫国的情形也就了解了。
正分析着个中利害,一位官员举杯对即墨无白道:“大人以一人之力力保陛下声誉已在朝中传为美谈,下官万分佩服,请满饮此杯。”
即墨无白脸色微微一沉,前几天此事在朝中盛传时,深谋远虑的老宰相特地下了令,不得公开谈论此事,并命诸位主官将此命令带去各司各衙。眼前这位就这样当着外国使臣的面公然反抗老宰相的命令,看来也不是什么善茬。
果然,他说完这话,旁边几个官员互相看了看,似乎都想提醒一句,可最后还是没人开口。
即墨无白瞥了一眼右手边的师雨,婉拒道:“在下与代城主同为老城主守孝,不便饮酒,还请见谅。”
那官员尴尬地笑笑,收回了手去。
齐铸笑呵呵地接过话头:“饮酒有什么意思?听闻这酒家里有个会跳胡旋舞的舞娘,号称西域最绝,诸位来了这里,岂能错过?”
那几位官员一听,齐齐来了兴致,便催促他赶紧将人叫来。
师雨听他们你一言我一语,托腮无语,早知道的话,何必来这里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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