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永远不会知道,”我悲愤的说:“你从不关心。”
“你并没有告诉过我。”
“你没有留神。”。“去吧。”他放弃,“别站在这里一直控诉我,去得越远越好。”“好,你照顾孩子。还有,希望你可以成功地将脑细胞自躯体内分裂出来。”
“何劳你担心。”
我按钮,大门刷的一声旋开,我头也不回的走出家门,开动车子,冲出去。
真悲哀,我们早应该分手,两人根本没有理由可以再生活在一起,分开至少可以静一静,让我好好开始工作。
到母亲家去住几日?又踌躇下来。不行,她会不停地晓我以人生大义,还是一个人躲起来。
我自然没有期望他会急着敲锣找我,他绝不会这样做。
我将车开上生命大道。太阳已将近下山,金光万道映在红霞之后,电脑课程时常要孩子以这种题材作描写文,孩子们老翻出父母幼时的功课磁带来抄袭,年年拿丙等。
也许我会怀念孩子们。
我重重太息一声。
生命大道上有十三个著名的死亡弯角,技术高超的驾驶者可在十分钟内走毕全程,甚至可以抽出时间观赏大道一边的海景。
速度。劲风,都使人心旷神怡。
在丈夫眼中,我是多么的任xing不羁不切实际,成日沉湎在自我中心世界……在他眼中,我一无是处。
我一手把着驾驶盘,一手拨开飞入眼角的碎发。
怎么一回事?路障,这条路上怎么会有路障?
我的车无法即时停止,自动路障受到电子感应后伸出巨型手臂来阻挡来车,在这刹那我童心大发,反而加速,在半秒钟之空档钻过两只机械臂。
我哈哈大笑,怎么,难不倒吧,心中不快似乎散去,车子继续往前开。
第二道路障还配了音响效果,距离一近,立刻开始广播:“注意,前面危险,注意,危险,请即回头。”
回头,回到什么地方去?
不过心中也纳罕,怎么一路上看不到有其他车辆,这一段路到底出了什么毛病?
我重施故技,趁铁臂闸下之前加速前往,再一次顺利过关,不过心已经有点怯。
说时迟那时快,两边支路忽然闪出巡逻车拦截,车上深蓝色的顶灯汪汪作响,bī我停车。
完了我想,这下子恐怕要停牌一年半载,我唯一的人生乐趣也报销了,我开始发慌。
我扭转方向盘,想要找个空档好好停下来受制裁,但是两架巡逻车实在贴得太近,我一时失策,看位看得不够准,车子横着飞出去,直冲向海边悬崖。
巡逻车号角大响,我的心陡然静下来,我不能命毕此地,我不过是出来散散心,一下子就要回家的,不不,我不甘心。
车子xing能奇佳,我硬生生再把它转向山边,qíng愿撞山好过堕崖。
车子擦向岩石,我先觉得震dàng,身体似要迸跳出来,随即听见轰隆一声巨响。
我已进入半昏迷状态,心头倒还清楚,并没有太大的恐惧,只见眼前点点金星飞舞,越来越多,越来越乱,终于一阵黑,失去知觉……第二章
我没想到自己还会醒来。
恢复知觉时很怪很怪,第一还原的是嗅觉。
因为我闻到一股难以形容的香味。
这种味道非常陌生,我曾经闻过类似的香味,但没有这么甜,亦没有那么馥郁,这是什么呢?
我缓缓睁开眼睛,不是撞了车?对,我应该在生命大道的悬崖边,巡逻车上的警员了定会把我抓回去,说不定救伤车也快要到了。
真大幸万幸,我没有死,也希望不会固伤成为残疾,身上配仪器零件到底不自然,我知道有人引此为荣,但那不是我。
一抬起头,就呆住了。
身上完全没有伤,再扑出去检查车子,车身一个凹痕也无。
这是怎么一口事?不可能,我明明在生命大道上出了事。
把车子的倒后镜扳过来看,没错,这明明是我。
我下车,晃动四肢,没有伤。
咦,我在什么地方,这是什么地方?
车子停在一块空地中央,空地上划着一个个白色的格子,恰如一辆车子大小,这是停车场,慢着,我怎么会来到停车场?
地面是黑色的,仔细看后,认得是一种叫沥青的物质,已长久没有用它来铺地面了。
这是什么地方?
四周围的建筑物用红砖建造,如传说中的堡垒,我看到其中一座顶端还冒着白色的浓烟,烟囱!谁家还用烟囱?我诧异得说不出话来,这是怎么一回事?
我从没听说过本市有这样的一地方。
“你好。”
有人说你好。
我霍地转身,看到一个年轻的男人,站在我附近。
他重复说:“你好。”
此刻空气中那种特殊的香味又传入我的鼻尖,一切都是陌生的,我看到的我嗅到的,甚至是这个人。他的衣着累赘,款式奇怪,我知道,我看过照片,母亲小时候,男人就是穿这种衣服。
我脱口问:“你们在拍电影?”
他走近一步,“电影,当然不。”
“这是什么地方?”
“方氏糖果厂。”
“糖果厂?”
“是,你没有闻到巧克力的香味?”他缩缩鼻子“这附近布满一层巧可力雾,一切都是甜的。”
“巧克力,你重新制成了巧克力?”我吃惊。
“不,”他笑,“可可粉是荷兰化学师云豪顿在一八二八年制成,怎么会是我。”
“但是可可树绝迹已有许多年。”
他莫名其妙,“小姐,你说什么,”他放下公事包,“你是谁,怎么闯进我们厂房来,而且你这部车子看上去好怪。”
他过来研究我的车子。
太阳下山,四周围的路灯亮起,我抬头看,天呀,电灯,一格格的钨丝灯泡,怎么可能,这到底是什么地方?
年轻男子忽然不可置信的叫起来,吓得我一大跳。
他叫的是,“不可能。这车子竟利用太阳能发动引擎。”
我瞪着他,他瞪着我,两人心头都背着一大团疑问。
“你是谁?”
困惑中我并没有减低警惕,“你又是谁?”
“方中信。”
我看着他,再看看四周围,他叫什么?母亲说,在她小时候,人们喜欢用名字,不喜用号码。震撼感太qiáng了,我象是有点明白,又象是更糊涂。
身为一个知识分子,我心中有点数,惊疑倍增。
他问我:“你在什么地方弄来这部车?”
我只得说:“实验室。”
“本市有这样的实验室吗?这种车子要是推广,石油还有人要吗?”“喂,”我摊摊手,“看样子我只得跟你走了。”
他的胆子并不大,缩缩肩膀,“你是谁,你还没说你是谁。”
“我是A600333。”
“小姐,别开玩笑好不好,你看你,头发那么短,服装那么怪,一付新cháo女的模样,回家去吧。”他拿起公事包要走。
我急起来,“没有你我怎么离开这里?”
他托一托跟镜框子,真要命,还戴着这种东西,近视与远视早已可以作整形矫正,况且在放弃课室教育制度之后,孩子们都不大患近视了。
“我送你出去。”
“我先要放好这部车子,你这里有没有车房?”
“小姐,我为什么要帮你?”
“因为我遇上了你。”
“我怎么知道你是好人还是坏人?”
“即使我是坏人,帮我放好车子也不会碍事。”
他似乎被我吸引,退后一步,仔细地打量我。
至于他自己,一眼看就知道是个斯文人,大概是个好人,这是我的运气。
运气?闯到这个地方来,还提什么运气。
他终于让步,让我把车子驶进车房,他对这部车充满好奇,赞叹之声不绝。而他的车子,不扣不折是部古董。由柴油发动,要用锁匙打火,嘈吵,糟蹋能源,造成空气传染。
他让我先上车,彬彬有礼,我觉得惬意,乘机整理我的思维。
他车子上有一本杂志,用英文出版,叫财经报告,一九八五年六月出版,售价美金二元半。我的心跳加剧,要命。
八五年。如果这本书不是开玩笑用的小道具,我再笨也应该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关键在生命大道,一定是,我与车子驶进八五年来了,我的天,我手足变冷,这怎么办,我掩住脸。
“喂,你没有不舒服吧。”
我一定面如上色。
我会怎么样,一生流落在八五年?
我的家呢,我的孩子呢,难道这算是对离家兜风的少妇的惩罚?
“喂,”身边的男士说:“别沮丧,”他自口袋里掏出一块东西递在我手上,“吃块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