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来,祁州各座城池内百姓的日子并不好过,哈苏尔知道胜败荣辱之后一向的规矩,对士兵们在城内烧杀抢掠的行径也就不甚在意。不过他这次来的这座城,是尚未被洗劫的,他只是突然想看看,这里的人,该是怎样活在日夜的恐惧与焦虑中的呢?
那还是很小很小的时候,叔父带他来过一次祁州的城中,具体是哪座城池他已经记不清,但是那繁华的烟尘味和喧闹的街市,却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大梁边关的生活相比起它的王都而言,应当是荒凉寂寥艰苦些的,但即使是这样,祁州城内的生活仍叫哈苏尔感觉到絜於的悲哀。是啊,哪怕是絜於的王都呢,也不过每天都充满了危机,身为王子,与常人最大的不同可能就在于几乎每天都有肉有饭吃,哪里有祁州城的平安祥和和多姿多彩呢。然而哈苏尔并未将心思止于对絜於的悲哀上,他还有隐隐的兴奋。
他一直都有隐隐的兴奋。
如今,他还是带着这隐隐的兴奋察看着祁州城内百姓如今的生活,逛了半日,大致情况与他估计却有些距离。街市确实清冷,百姓确实惶恐,不过他还是吃惊了……城里,这冷清感,不像是要被灭城的前兆啊……
他怀着疑惑进了一家酒楼,抬头,便望见一个小姑娘……不知是谁家的姑娘,不知天高地厚……
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姑娘对着对面一方桌子的人夸夸其谈着:“你们这么说就没有道理了,只要可以顺应正确的形势,有什么事情是不可能的呢?一个人的力量未必比不上一万个人的力量,有时候有些东西不能这么简单地加加减减,你们啊,真是粗鄙。”
哈苏尔就这样站在了那里,看着那个姑娘,姑娘全然不自知,似乎是说累了,转身回到了自己的那方桌子上,拿着几个碗,倒了一碗酒,但也没喝,只是将几个碗腾来挪去,似乎在做一个很有趣的游戏。哈苏尔看了一会,突然觉得无趣了,便不再管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姑娘,动身找了方桌子坐下,叫了几个菜。记忆中隐隐记得,这儿的菜味道应该是不错的,有风酒楼,只是不晓得这是不是记忆中那个酒楼了。
“你跟他们,不太一样……”正当哈苏尔准备定下心来吃些酒食之时,那姑娘突然窜进了他的视野。他有些震惊,不仅仅因为姑娘的话说来蹊跷,更多是因为她出现得蹊跷……他都没察觉什么时候,这姑娘就从刚刚的那张桌子上跑来了这里,莫非因为他刚刚出神出到了如此地步了么。哈苏尔如是想。
“哪里,不一样?”哈苏尔继续下着筷子,随口应道。
“嗯……”姑娘皱起了眉头,似乎在细细思索,“他们像是感觉到身边有狼的羊,而你,像狼。”
“哈哈哈哈。”哈苏尔看着面前这个带着一脸玩弄意味看向自己的小姑娘,有些哭笑不得。诚然,这话要是别的一个什么人说的,哈苏尔可能会觉得那个人目光犀利善察颜观色,甚至怀疑他是不是知道了自己的身份,可从这个姑娘口里说出来,莫名带上了很多玩笑意味,一句话,瞬间有了很多种解读方式,偏偏让人想不到最正经的一种上,反倒想笑,“你这小姑娘真有意思,那我倒想问问了,这羊,感觉到有狼,为什么不跑呢?”
“感觉啊……感觉嘛,不是很确定,但是想跑,可是又跑不了,放羊人圈着呢,狼啊,暂时还没露出獠牙……”姑娘说得很慢,一边说一边做思考状,好像在想怎么把这个故事编下去。
“哈哈,那敢问姑娘,你是什么呢,放羊人么?”哈苏尔提起了兴致。
“怎么会……”姑娘一脸诧异地望着他,“你怎么这样想,我明显不在这个故事啊不这个场景里,我,我是局外人呐。”
“局外人,为何现在在跟我这局内人交谈?”
“嘿,因为想入局啊。我跟“羊”们说了半天,他们不带我,觉得你跟他们不一样,看看你能不能带我入局。”姑娘一脸神秘地看着他。
哈苏尔一时有些紧张了,姑娘的神情并没有太大变化,话题却沉重了起来,他突然意识到,如果姑娘在编故事,他现在也只好配合她把故事编完了。“带你入局,你做羊,还是做狼?”
“这个嘛,是入局以后的事情了,不过我应该会跟叶子在一起吧,只是他要自己入局,他也不带我……”姑娘好像有些抱怨。
“叶子,是谁?”
“他呀,他是要改变羊群身份的,一个有意思的人。”
“你要跟他一起,改变规则?”
“嗯?”姑娘突然愣住了,似乎不知道该怎么继续接,她叹了口气,慢慢从哈苏尔面前离开。哈苏尔叫了她一声,她没应,继续落寞地向酒楼外走,好像自己也不知道想往哪里走,就只是这样,随意地走着,顺便思索这故事该怎么接下去。哈苏尔突然觉得有些可笑,一个小姑娘,说些儿童的小故事,自己在计较什么呢,于是摇摇头,继续喝酒吃菜。
然而第二天,姑娘又来了,还是那个座位,抱着一坛酒,只是不再那么多话,仍旧是倒了几碗酒,腾来挪去地玩。她没坐多长时间就离开了,哈苏尔对她有些好奇,于是决定在这城中再待几日,看还能不能看见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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