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你倒是玩得挺开心,索性我吃得再慢一点,叫你把鱼说完以后再说说鹰才好。饿了么?”叶原笑谈。
“嗨嗨,我怎样都可以玩得开心,不过和你说话的话,会更开心!”宁初全然没有这个时代的女孩该有的矜持温婉,也不在意所谓笑不露齿的风范,凑近了叶原露齿嘻笑着,“刚刚不饿,现在倒是饿了。”
见叶原动身离去,阿宁也跟上了他的脚步,寒冬将尽,夜渐渐暗下,天上缀着一点两点星光,阿宁依旧嘀咕着:“今晨可算把那带过来的莲花糕吃完了,这一次的莲花糕实在太甜,我一向都是不怎么挑捡的,这次回去还是得和王妈妈好好说说,让她注意注意……哎,小叶子,要不你回去学学做糕怎么样,嘿嘿,不知道为什么想起来觉得有点美妙嘞……呜哇……”
“那糕早就不新鲜了,你这样乱来,生病了我可不管。”她说了这么多,叶原只是皱皱眉,不过相较于他以前的没反应来说,这样的反应已经很不错。
“放心吧,我有自己的办法的。跟你来是来照顾你的嘛,不会给你添麻烦……”
宁初依旧天南海北山川鱼虫的说着,叶原在旁边静静地笑,不时也会搭上一两句,打趣打趣身边这个心中好像装了无数风景的小女孩。如果可以把时光拉长,这样的夜色平常,月光寻常,松柏的影子如浸在水中般清浅交横,白衣的少年和尚未及笄的女孩相携走在随处可见的小路上,言笑晏晏。时光长线的另一头,有人握着不放手,循着通幽的线,看那条不通幽的曲径,一眼,望穿一生。
顺昌十一年六月十三日,约摸在太子与府中小生叶原交谈一月之后,十四岁的叶原在众人始料不及之下,向太子请命外出游历。这事引起了东宫府中好些人的注意,看惯了太子之前带回的那些孩子的宫人感到不解,这小儿,一不求寄身贵胄之家,二不求安身立命之所,三不求飞黄腾达之路,竟然一心只想外出游历,不带护卫,不要权势,仅凭少年之身,就想闯荡这个世界!
宫人不解的同时不知该不该顺便叹一下少年无知,感一下少年无畏。
太子初闻此事之时亦是一惊,并没有答应他。不过与那些不明真相的宫人不同,少年心事当拿云,他知道叶原发自内心的自我磨练之意,也觉得外出一趟应该会有收获,可他实在有太多的顾虑……首先叶原的身份很敏感,他是他从死亡名单上划下来的,在成为叶原之前,他是云琮。
不论说多少遍过去的已经过去,都改变不了过去存在的事实。他可以不在乎他是云琮,却不能不在乎别人知道他是云琮后会产生的后果。无论是对他,还是对云琮,那都不会是他想要看到的后果。
其二,朝堂之争瞬息万变,叶原此去若是久离朝堂,在这离去的一大段日子里必定会对朝中情势不明,待他归来,不见得会很好地掌握朝堂的动向。
就算此行叶原会有所成长,但是他想要的,从一开始,就不是治国之士。
他想要的,是可以成其大业的阴狠谋臣!
这样的人,他可以不知道怎么治国,但得知道朝中动态,得站在权利的中心冷眼计算,属于他的天地,只在方寸之间,然而正如画中留白,方寸天地宽!
太子似乎已打量好了,叶原也没有再正面提过这些话,宫人们似乎也觉得,这风波微微泛起倒是平得迅速。
然而风波并没有微微泛起后就此平静的说法。
顺昌十二年六月,太子府门生叶原携小丫头宁初,双双离府出行。
此行,无权,无势,无名。
相比起其他从这里离开的少年,这两人倒有种被逐出府的辛酸之感,宫人无觉其他,只对那个本以为会一直安静待在东宫的小丫头宁初,存了几分怜悯,不过看她离开之时的欢欣模样,倒也很快就此释怀,这风波,像是再次就此平静。
边境祁州的风波倒是一日日积聚着更猛的势头,像是不知何时就会吞没这座摇摇欲坠的雄伟之城。哈苏尔坐在他最喜爱的黑色骏马上,执鞭看向遥远的中原,那里,有他祖祖辈辈的梦想。而他此刻,觉得心中燃烧着一把旺烈的火,他,哈苏尔·羿尔柯,草原上最有力的男人,一路披风斩棘走到今天,手中剑上不知沾了多少血,有所谓敌人的,也有所谓亲人的,然而他可是生下来就是要一统草原睥睨天下之人呐!
他将长鞭指向大梁王城的方向,目光坚定如深潭寒水。突然扬鞭之下,朝祁州的方向疾驰而去,意气风发似是要踏遍这个世界上的每一寸土地。
“大王,您这是要去哪?”身后有随从急急追去,然而马力不足,声音渐渐消散风中,一会功夫,就已朝着哈苏尔奔走的方向,望尘莫及了。
祁州城。有风酒楼。
穿着明黄色衣服的小姑娘抱着酒坛坐在一方桌子上,对着另一方桌子上的人聊得正欢。这是哈苏尔第三次看见这个小姑娘了。
哈苏尔三日前进城,换了一身中原人的衣服,收拾了一下自己的妆容,在城中逛了一逛。本来只是一时之间意气薄发,想到羿尔柯家世世代代的梦想,想到自己终于使纷乱的草原再一次达到统一和谐,想到遥远地方的那个传说中繁华美丽的王城,心中那团火烧得旺烈,不意纵马飞奔到了这里,索性就进城看看。哈苏尔本无心伪装什么,换了衣服也只是图省事方便,他的面目上有着絜於人的骄傲气质,若是仔细看来并不难分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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