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在祁州尚存的城中,徐瑾的心中不无悲伤。几个月前,或许和繁华热闹能沾上点边的街头,现在一点边也沾不上了。这些天一直有逃亡的流民在城中流窜,大肆宣扬着絜羭人的恐怖,给人们带来不少惶恐,虽然他下令安顿流民,控制谣言,可街市还是不可避免地荒凉了。
不过总有一些人,为了生计顾不上危险,依旧摆着摊子做生意。他们大多面有忧色,虽然情绪控制得很好,可也看得出一副随时可以收摊的架势。徐瑾走着走着,忧心忡忡中,却渐渐被一个年轻人吸引。
他很难估计对方的年龄。
那个年轻人从面容身材上看去不过一个少年,但是表现出来的从容却让人不敢随意下这样的结论。他穿着一袭白色简单干净的衣裳,这样的穿着在这略微狼藉的集市中显得有些突兀,大多数寻常人家的衣裳皆是粗布制成,不会调出这么干净的颜色,这颜色既不便于做事,做起来又很费事。这样显眼的一个人站在荒凉的街道上,想不让人注意都难,所以街道上虽安静,还是会时常有旁的人忍不住朝他侧目。至于他做的买卖……摆小摊、卖茶水……
怎么说呢,且不论这种时候祁州内根本不会有人闲得没事出来在一个简陋的棚子下喝口茶,就是平时,祁州这地儿处在边境,本来就不产茶叶,这里几乎没有对茶感兴趣的人,大家好容易得点钱,自然是喝酒做消遣了。
所以……
“兄弟,来杯茶。”徐瑾镇定地坐了下来,这个人,显然很可疑。
少年朝他颇有礼貌地笑笑,随即转向身后,说道:“阿宁,上茶了。”
“哦。”稚嫩的女声淡淡回应着,带着些许困倦之意。徐瑾这才发现,置放茶碗的橱柜后还有一个小女孩,她刚才许是坐在了橱柜后,徐瑾没有注意到。
女孩把茶奉了过来,简单普通的茶碗里汤色清澈,茶香清甜,见之心动。徐瑾拿起茶碗细细品着,对这泡茶手艺较为满意。“兄弟是什么时候来这里的。”徐瑾问。
“三天前。”少年简单地回答。
“小兄弟看起来十分年轻,为何来这里卖茶?这里显然不是能卖得出茶的地方。”徐瑾严肃了起来。
“卖得确实不算好,但不还是做到了大人的生意么?”少年依旧露着那般礼貌的微笑。
徐瑾这时警惕了起来,他今日着便衣出行,之前也不曾以太守的身份出现在百姓眼中,这个人,确实不简单:“恕我直言,小兄弟不是来卖茶的。”
“大人英明,确实不是。”
“你来这里做什么?”
“等大人。”
“等我?”
“是。”
“等我做什么?”
“在下有报国志,欲借大人上青天。”
“借我?本官为什么相信你。”
“我可以帮助大人解决燃眉之急,我不需要大人相信我,只是想与大人说说我的想法,用不用,全在大人思量。”
“呵,你叫什么名字?”
“叶原。”
徐瑾在心中仔细掂量了一会。诚然,从一开始见到他,徐瑾就有一种莫名地想要亲近的感觉。或许是最近忧虑多了,也看惯了忧虑的人,突然见到这样淡定至宛如霁月清风般的人,感觉也放松了些吧。这个人的回答也很从容,似是对他的反应早有预料。这个人的礼貌使他看上去并不孤傲,却显然是个相当自信的人,好像确信自己会采纳他的办法。就是这样一个人,一时之间,不过几句话的交谈,徐瑾竟然感到了希望。
“或可一试。”徐瑾对着他道。
顺昌十二年冬,边关告急,徐州太守于荒街之中寻到一白衣少年,请之入府,此时,京城援兵至少仍需月余方至,而祁州城破不过旬月之间。
☆、落子无悔
“怎么能说生活在水里的就是鱼呢?那你是不是也觉得天上飞的都是鸟啊。”
“哈哈哈,你可真有意思,那你倒是说说,长成什么样的才算是鱼呢?”
“啊,这个嘛,你自己多去尝尝呗,你能准确地告诉我长成什么的算是人么?”
“有那么点感觉,小姑娘,你叫什么名字啊?”
“我叫宁初,靡不有初的初。”
日暮时分,叶原被祁州太守徐瑾邀去一同吃晚饭,宁初一个人逛着无趣,正好听见两个同样无趣的人在说一些无趣的事,就插了进来,不想竟和他们相谈甚欢。
“靡不有初?”
“恩,我也是近来才知道这个词的,好像是什么……凡事都有开始的意思吧,哈哈哈,我也搞不懂,不过就当这“初”是纪念和那个人的初见吧。”宁初笑呵呵地回答着,在她身后不远处,一道带着打量的目光落在她身上。
“阿宁。”身后的人叫她。
她闻声回头,露齿一笑,走向了那人:“叶子,你吃个饭好慢啊。”她唤的叶子,就是刚刚和徐太守结束了晚餐的叶原了。也许在她的认知中,叶原还是和那些被太子接纳的人一样吧,和她都是差不多的人,他有时叫她阿宁,有时叫她阿初,有时也叫她宁初,她就唤他叶子,听来也算舒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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