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在这淡淡光晕之中,除了自己牵着的这个亲人,宁初似乎还见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离自己十分遥远。
“你是怎么知道我是你舅舅的啊?”
饭桌上,一向很少说话的梁帝感觉有满腹话语急着要说,一边吃着珍馐玉食,一边将目光放在宁初身上。
“娘亲画过几幅舅舅的画像,书房里常挂着,我一见舅舅,便认出来了。”
听及此,梁帝有些动容,虽已年近半百,却突然间似孩童般呢喃道:“你娘亲,将我的画像一直挂着书房中?”
宁初将口中的肉咽下,随口说道:“娘亲擅作画,闲来无事做的画实在太多,爹爹辟了好几间书房,娘亲画的画像挂的满墙都是,舅舅的那副,也在其中。”
梁帝听完,失落之余倒觉得也在意料之中,若是自己这没心没肺的姐姐什么时候将自己的画像挂在墙上日夜瞻望,倒是听来吓人。说来梁帝年轻之时,处理政务之余最大的爱好便是作画,长宁公主的一手画技更是他悉心教出来的,宁初觉得她娘亲作画做得好,但是事实上,长宁公主的画技尚不及梁帝一半。
“你娘亲,提及过我吗?”
“当然啦,舅舅小时候如何淘气,如何教娘亲翻墙爬院,又是如何欺负她害她屡次帮你背黑锅,娘亲可没少说啊。”说道这里,宁初像是想起了什么,突然哈哈大笑起来,“娘亲说,小时候舅舅不敢放烟火,就怂恿她去放,结果烟火在手中炸了,烟灰全冲进了眼睛了,舅舅害怕娘亲哭起来引来旁人,让你受罚,于是就一个劲地跟娘亲说,让她赶紧流泪,把烟灰都冲出来,于是娘亲真的信了,就一直在非常努力地憋着泪,虽然眼睛是没什么事,却弄得自己十分头晕脑胀。”
梁帝叹了一口气,倒也跟着宁初笑了起来,只是他不及宁初笑声爽朗,那里面,竟有无尽的遗憾。
“阿宁,那你可知,你的娘亲,现在在哪里?”终于,梁帝还是小心翼翼地问出了这个问题。如果不问,他不会安心。
阿宁愣了一瞬,一瞬之后,她抬起头来,朝梁帝一笑,说道:“归墟。”
“那你可知,她为何……”梁帝说着,竟有些哽咽。
阿宁垂下双眸,淡淡道:“住处失火,爹爹病重,她们二人未能出逃……”
“住所为何失火,爹爹为何病重?”梁帝追问道,情绪已有些激动。
阿宁淡淡地看了他一眼,眼神尽显虚妄,她叹道:“大概是天意吧……”说完,继续低下头去扒起了饭。
“天意……”好一个天意啊……梁帝一时无语,宁初那一句天意说来无奈,想必指的是真的上天之意,而非天子之意,但这话在梁帝听来,确实格外地揪心。他倒也不再问些什么,举起筷子,将一片竹笋放入口中。
☆、月明星稀
不知不觉间,半爿明月已升至夜中,宁初方惊觉自己原来睡了这么久,同时也意识到了体内伤势的严重,她决定待出宫之后抓紧寻出其他几味草药,保命要紧。
时辰不早,梁帝自己回了寝殿,将她临时安置在了月秋阁,景妃对她的态度已全然不似早晨那般专横,那充满母爱的目光叫她看了心惊。
虽然已是夜深,但景妃仍将大小事务一并安排地十分妥当,来来回回十二个宫女丫鬟跟着服侍洗漱更衣,寝殿内更是一派雍容而舒适宜人地布置。宁初不禁在心中感叹,这待遇,怕是真正的公主也不敢随意造次吧。
繁华的同时也带了许多繁琐,这一番服侍完毕,夜更深了。将宫女们都吩咐下去后,独自坐在寝殿内的宁初感到一阵空虚。她倒也不是不喜欢这样舒适华贵的生活,只是觉得这偌大的宫廷中,没有太多鲜活自然的气息,这周遭的一切,都与她格格不入。
相比起来,林长弋的享受情调,可比皇上要高得多啊。
左右睡不着,总觉得心里空落落的想要做些什么才好……她环顾四周,门前定有侍卫在守夜,她是打晕了侍卫从正门走呢?还是低调些从窗户出去呢?她踱到窗边,发现这扇窗出去后就是宫女们的杂间,此时来来回回有不少宫女正走动着收拾些什么。宁初略一思忖,想是景妃仍对自己不够放心,这屋子看上去华丽无比,但其实屋内人想要做什么大的动静,却很难不被人发现。
仔细思量了一下,她简单地穿戴了一番,缓步走向正门。她可不喜欢这被围困之境,出去还是要出去的!
甫一开门,便正对上一双漂亮的眼睛。
此夜有清风明月,有芝兰少年于月下玉立,一双眼清清浅浅,不多不少,刚好装的都是自己的样子。
孤寂之夜,疲乏之身,困顿之所,得遇佳人如此,真是莫大的安慰啊。
“叶……”
“姑娘有事吗?”
正准备唤一声以表自己的惊喜之情,却听见那人令自己感到陌生的嗓音,冰冷的语气中满是她最讨厌的那种疏离与规矩,宁初一怔,方才雀跃的心一下子沉了下去。
她正色了起来,仔仔细细地将面前之人重新打量了一番,这个人身形健壮,肤色略黑,拥有着全不似一个十八岁少年该有的坚毅,他的鼻梁嘴角与叶原相比,也少了几分少年人的温润,而眉眼,再看之时,早已没有了第一眼的惊艳,应该是眼神变化了的缘故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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