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妃仔细地看着她,发觉她说出这番话时,面上不仅有疑惑,还有一丝痛苦与无奈。
“阿宁啊,我看你这样嗜睡,确实是有些不像常人,你在外流落多年,是不是落下了什么病?”
听到景妃这样问,宁初突然抬起了眼,那一直处于迷蒙中的双眼突然放出了些许光芒,只是这光芒,很快便又黯淡了下去。
“有什么事情都可以跟我说的,我承认呢,之前在花荣殿确实对你有些凶,不过那时我只当你是齐妃刚带进宫不懂事的小丫头,我身为后宫之主,对这后宫中的人,自然都是要管管的,你还在为那件事情怨我吗?”
景妃小心翼翼地问道,语义极致温柔,仿佛面前的小丫头是自己在哪里受了气的小女儿,再舍不得她伤心半分:“如果你还在为那件事情怨我的话,我向你道歉,对不起,我不该对你那么凶。”
宁初仍是不说话,只是呆呆地看着景妃,但是眼神已不像刚刚那样无神,而是带了些动容。
景妃像是想起了什么,低头一笑,继续说着:“阿宁之前问我可以不可以叫我娘亲?现在,我想问问阿宁,可不可以,叫我一声,娘亲?”
景妃微笑着看她,有些期待,有些忐忑。
宁初的长睫颤了颤,眼眶有些湿润发红,她长长地看着面前这个对她施以无限温柔之人,张着嘴巴,几次尝试说些什么,最后,终于吞吐了一声:“娘亲……”
这一声娘亲,叫得愁肠百转满是委屈,这一声娘亲,叫得得偿所愿死而无憾,一瞬之间,景妃与她,竟皆是泪流满面,就连一旁的蔻珠,脸上也有所动容。
“告诉娘亲,阿宁哪里不舒服啊?”
刚刚一番折腾之后,景妃见宁初已有些疲累,便唤人进来服侍她洗漱了一番,眼下,正端着一碗甜粥,一口一口仔细喂着。
想是小孩子多喜欢吃甜食,宁初十二岁的模样,看上去实在有些瘦弱,仓促之间不知她喜欢吃什么,但多吃些糖想是无妨的。
“没有,可能是进宫之前有些奔波,累着了。”虽如此说着,宁初却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像是有什么事情,想说又不敢说。
“没关系的,如今我既已是你的娘亲,万事都会为你做主,你也看到了,你娘亲很厉害的,有什么困难和委屈都告诉娘亲,好不好?”
这一番温存下来,宁初又有些红了眼眶,但还是看着景妃轻声说道:“谢谢娘亲,已经有好久好久没有人像娘亲这般温柔待阿宁了。”她哽咽着扯出一个笑来,“没事,我真的没什么大事,就是有些累了,休息两天就会好的。”
景妃见她虽有些犹疑,可眼中坚定更甚,知道是问不出来什么了,她望向一旁的蔻珠,蔻珠只是摇了摇头。
“没关系,现在不想说就不说吧,只是啊,阿宁你要知道,现在你是我的女儿,以后我觉不允许别人欺负你。”
她这话说得坚定,但却像是透过眼前的宁初向另一个影子说的一般:“来,咱们先吃饭。”说着,便舀了一勺粥,朝宁初喂去。
宁初此刻已勉强吃下三勺,此刻看着这粥,纠结了片刻,终于还是开口道:“娘亲若真的想听,阿宁确实有一件事情要说与娘亲知道。”
“什么事?”景妃惊喜道。
“阿宁……吃不了甜食……”
……
等到景妃与蔻珠都离开之后,已是巳时三刻,正是众人忙碌着准备午饭的时间。宁初复又躺了下来,在床上发着呆。
虽然只是过了一天一夜,宁初却觉得已经过去了好久好久,久到她觉得自己又苍老了十岁。只希望景妃中午可以自己安心地吃午饭,别再过来“关心”她了,她可不想人未老心先死。
想来这宫廷里的生活真是无聊啊,晨起,打扮,吃早饭,闲聊,吃午饭,午休,闲聊,吃晚饭,卸妆,睡觉,便是闲聊,也不能真正地闲聊……
如此一想,宁初竟隐隐地有些佩服萧瑜绮。不过再仔细一想,萧瑜绮毕竟与自己不一样,占着梁帝的宠爱,在宫中尽享特权,怕是想怎么闲聊便怎么闲聊,想什么时候与梁帝厮耍便什么时候与梁帝厮耍吧。
这对别人来说如同牢笼一样无趣的皇宫,对她来说,怕是一片比草原还要辽阔的乐土。
如此一想,倒有些怀念在东宫的生活了。
那也不过是随意的几十座宅子拼拼凑凑的一个小地方,却可以让她从中找到许许多多的乐趣,闲适而惬意。
好想闲适而惬意地活着啊……宁初突然产生一样一个念头,这样一个她从未想过的念头。
以前没想过,是因为以前的自己过的就是自己想要的生活,是从什么时候起,开始发生了变化呢?
是从那个人分花拂柳而来,带着不流于俗的风华气度而来时,还是自那个人看着满天的大火心痛欲绝始?
是从那个人浅笑着告诉她他的名字时,还是自漫天的星光下他坐在屋顶上闭目酣睡始?
是从他踏血沐风而来将她从草原带走时,还是自弯月之下他故作沉静却心如擂鼓始?
总之,都怪他……
“你在想什么啊,竟然能痴笑成这样?果然春光明媚,连我这还没长成的小侄女,也开始发春了啊!”一串清幽缥缈又娇媚婉转的声音传入耳中,宁初迅速从幻想中出离,出手便朝来人袭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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