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天天儿不好,大家窝在家里不拘是烘火还是打牌,没事莫要往街上窜。”李大夫边喝着茶边说。
“为什么,过年边哪有不窜门子的。”边上人问。
“哎哟,你们不晓得呀,听说是三十晚闯制造局漏网的另一个有眉目了,穿青皮子的军警全都上街了,各路口都设了卡,不拘形象吻不吻合,总归见着人就拦下来搜一搜,你们说大过年的遇上这样的事情糟不糟心,所以别上街找不自在嘛。”李大夫是刚出诊回来不久,说到被拦下来搜查的情形,只得自认倒霉。
“这倒是。”听闲话的人应和着,这种事情能避就避吧,那些个军警对着洋人跟羊羔似的,对着普通百姓却是如狼似虎。
虞景明也闲闲的听着,总归一句话时局糜烂,人心浮动。
“大小姐,给。”翠婶儿递了茴香豆过来,虞景明揣在手里,茴香豆的味道不错,但吃多了也就寻常了,不过虞景明喜欢闻这香味儿,还跟小时候一样在小街里迷漫。
“噔噔噔……”巷子口,戴家老三戴季一手提溜着一只死老鼠的尾巴跑了进来。
“哟,这混小子,怎么提溜一只死老鼠啊。”剃头的钱六叔咧着嘴。
“戴季,你这污糟不污糟啊,还不敢紧给我丢了洗手去。”戴娘子跳脚,看着那死老鼠,她寒毛孔都竖了起来。
“我不。”戴季一扭头,却是提着死老鼠撞开了虞宅的门。
“季少爷,快把死老鼠丢了。”门房杨叔连忙拦着他。
“虞景祺,我帮你家花猫抓了只老鼠来,你拿桔子来换。”戴季一边避开杨叔一边说着,那手在空中划了个圈,手里的老鼠就叫他丢在天井的走廊边。
每天这个时候,夏至总是要带着虞景祺到天井里溜弯的,怕他待在楼上太闷,倒底有些木呆的孩子,你不带他出来转,他坐楼梯口那里就能坐一天。
虞景祺这会儿就坐在走廊的屋檐下,手里还拿着一只桔子。
这桔子也是翁冒家徽州的亲戚送来的,几大篓,然后一层松枝一层桔子的摆放,便一直保留到现在,滋味正是最清甜的时候。过年的时候,虞景明自然也分了一点给二房,二房那边又匀了一点给戴家,只是轮到留给戴季吃,却没几个,三十晚那天他一顿就吃光了,他晓得虞家大姐这边也留了几个给虞景祺,虞景祺傻不愣噔的,喜欢留着,戴季就掂记上了。
虞景祺看着戴季脸上并没有什么表情,他脚边的花猫倒是闻到了老鼠的味道,一个纵扑就扑向了天井边的老鼠,只是那死老鼠倒在那里又不动,狸花猫用爪子拔了拔,鼻子用劲的嗅了嗅便再也没有兴趣,扭身迈着无声无息的脚步走到屋檐下的石槽边,那石槽里还有浅浅的一些滴落在屋檐水,狸花猫拿爪子拔了拔水,又伸舌头舔了舔。才无甚趣味的走回到虞景祺脚边,懒散散的趴了下来。
“哟,这猫儿还嫌弃死老鼠呢。”一个闲汉从敞开的门外觑着天井里的情形,笑着打趣。
戴季抓了抓脑袋,一跺脚:“我再去抓活的。”
虞景明不由一乐,为了吃上这桔子,戴季也是拼了。
戴季刚窜出虞家门,冷不防的那耳朵就被戴娘了一把揪住:“你这倒霉孩子,家里还缺你吃桔子的钱吗?气死我了,给你,自己去买桔子吃去,再敢去抓老鼠就别进家门了。”
戴娘子说着,直接从怀里掏出两块钱塞进戴季的手里。
戴季不由一乐,两块钱是他从未拥有过的巨款,能买好多桔子,只一溜烟的,就跑出永福门不见人影了。
“哟,戴娘子这是发大财了哦,两块钱呢,能买多少桔子呀,也不怕惯坏了孩子。”对面麻婶端了盆正要去虞记大门口的自来水笼头那里接水,看着这情形,便说起了酸话。
“我哪有发什么大财哟,不过是随大牛混了点汤喝,不过,你们是不晓得呀,我可听说了,这年才一过初三,南汇西头的地和房子又涨疯了一茬……”戴娘子说着,却是冲着虞景明撇撇嘴,其里面的敲打不言而喻了。
对于虞景明伙着长青撤了二房南汇一笔顶赚钱的投资这事体,经过这几天戴娘子的宣扬,永福门已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如今戴娘子的话那里面的意味众人便也能品味。
这更证明虞景明活活的搅黄了虞家二房一大进项,那虞景明安的什么心就不好说了。
“大舅妈,我二叔当初在作坊里集资买那橡股票的时候,那橡胶股票也在疯涨呢……”虞景明吃了一糕茴香豆进肚,然后浅笑的冲着戴娘子回答。
听闲话的人倒是咋巴出味道来了,这事儿这些天也就只听到戴娘子在这里宣扬,大家也就且听着,如今大小姐这话倒是勾起了大家的切肤之痛,须知那一场橡胶股票的风暴,差一点就让虞记倒闭了,如此,这南汇事还得再往后看才有定论。
一时间,听闲话的便没人吱声了。
“二奶奶,三姑娘慢走。”十八号的门吱呀一声开了,莫守勤的媳妇儿送了虞二奶奶和三姑娘出门。
永福门谁也没想到,莫守勤回来了,最先登门的却是虞二奶奶和虞三姑娘。
“大姐,莫师傅答应我去四马路分店做大师傅,你依不?”虞三姑娘一脸得意的冲着虞景明说,能挖虞景明的墙角,她心里自然是爽快的,因此声音还格外说的大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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