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年如瞬,愿争朝夕……”离容喃喃重复。
因为知道人生短暂,所以朝夕必争。但在盘算朝夕的得失之间,也不要忘记百年如瞬。今日的功业终将化作寒烟衰草,而为做正确的事所蒙受的一时之耻,反能留下千载的颂歌。
“你怎么看?”崔夫人像是出了一道考题,想问问离容的见解。
离容回道:“着眼当下,愿争朝夕,才能活得真实。心系百代,思虑千古,才能始终坚持对的方向,在得失之间活得通达。”
卢洵和陆南生刚刚来到帐外,就听到了这番对话。陆南生眼中难掩对自家媳妇的欣赏,卢洵的眼神也好像藏着倾慕与窃喜——这就让人费解了。
陆南生心头闪过四个字:“为老不尊。”
他与卢洵相继入内,离容看到他俩脸上的神色,心中起了跟陆南生一样的念头……
这个卢尚书,卢坞主……该不是有什么坏心思吧?呀!崔夫人说有人天天监督她习导引之术,原兵部尚书卢洵不就在秋山坞中教人那套东西吗?看来……那人就是他!
离容不敢继续往下想了。长辈的事情,她管不着,也不愿知道太多。
然而她终究忍不住又想开去:高章高老爷她是见过的,印象中他跟普通中年男人没什么区别。身材微胖,眼神浑浊,还有一种自以为是的傲气,好像只因自己是个男人就了不起似的。但卢洵不一样。他常年习武,看上去比同龄人年轻,而且性格谦逊,为人诙谐,从没见他对手下颐指气使。要说谁更配得上崔夫人,那毫无疑问是后者。
可是……可崔夫人毕竟是高章的夫人啊。未婚先孕的离容已经够离经叛道了,但她也不敢想象一个有丈夫的名门贵妇竟要红杏出——
不不不,她不能再这样想了!离容在心里扇了自己两耳光。
“我们没去偷听军国机密,你们倒来偷听我们的母女私话。”崔夫人发难了,她针对的人是卢洵,“我这女婿当上兵部尚书也有一阵子了,你早不来晚不来,偏要跟在我后头,怕不是有人派你来监视我的吧?”
卢洵耸肩,谄媚地嘿嘿一笑,回道:“我只道他是闹着玩的尚书,谁知……那个,我也是刚听说他是咱们秋山坞崔夫子的夫婿。既然他不是泛泛之辈,我要是再不把事情交代了,便是我的罪过,这才急急忙忙赶来了。”
离容心中暗忖,等长安一失,匈奴伪汉与大晋相争的战场便会转移到江淮之间,那么秘密粮仓与武库的位置,很可能成为许多战役决胜的关键所在。卢洵带来的消息,应说是很及时了。
陆南生对着离容欲言又止,但离容大概猜到了他想说什么。
“这么快就交代完了吗?”离容问。
“没呢,没呢。”卢洵摆手道,“先吃饭,下午接着说。崔夫子,还不快把你干娘扶起来。”
“哦哦。”离容赶忙去搀崔夫人。
“我何须人搀?你自己悠着点!”崔夫人说出了陆南生想说的话。
离容这才又想起自己肚子里有人。卢洵起先不明所以,直到看见站直的离容腹部的凸起,方知自己失言。
这顿午饭吃得十分融洽,就好像父母与子女同桌一般。只是这样的融洽,也实在让人想入非非。席间陆南生不合时宜地问起了未来岳丈高章是否安好,谁知崔夫人回了句“他应该还活着吧”,使陆南生没敢再说请岳丈来参加婚礼的事。
卢洵呢,似乎对婚礼异常地热心,提了许多建议,只差没有自荐坐在高堂的位置上。
等把卢洵与崔夫人送上船,热闹的一天也终于接近尾声。冬天的日头落得早,很快,营地里便燃起了星星点点的火把。
陆南生与离容手挽手走回帐中,离容知道他有话要说。她不催,只是静静地等。
“高衍要来了。”陆南生道,“不知他会在这里赖多久?”
离容笑了笑说:“他既是抱着别样的目的而来,想必到时有他忙的,不至于给咱们添麻烦。”
“我……我可能……”陆南生的神色是前所未有的难看。
离容只能帮他把话说出来:“粮仓的粮食是否陈腐,前朝武库里的兵器还能不能用,你是不是该去查探清楚?事不宜迟,成完亲就得去了吧?”
陆南生捏着离容的手,默认了。
离容的肚子越来越大,生活会越来越不方便,也越来越危险,然而他却不能陪在她身边,甚至可能错过孩子的出生。
“你……到时就搬去临海郡吧,让干娘照顾你。”陆南生费了好大劲才说出这句话。
“嗯。”离容乖巧地应了声,一边轻轻拍了拍陆南生的手以示抚慰。然而此刻最需要抚慰的人,难道不是她自己吗?她没有生过孩子,其实心里害怕得很。但她不想被陆南生看出她的胆怯和难过。
“那个卢洵,是怎么回事?”陆南生转移话题道,“他这摆明了是觊觎□□,你干娘竟也不知避嫌!”
离容眉头一皱,她固然不敢认可这种行为,但也听不得有人说干娘不好。她想了想,说:“你不知道,干娘和高老爷,已经十年不相往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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