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子如今的失意,难道完全没有她的责任吗?不管怎么说,当年都是她“抛夫弃子”。
高熹怕他俩哭成一团,赶紧将二人拉入房中。
崔夫人的房间比离容的大一倍,中间有隔墙,一边用于起居,一边用于迎客。离容早就搬到了秋山坞,但既然是中秋佳节,当然就得来这里与“干娘”共度。此时她就在崔夫人屋里,坐立不安。
高衍一开始没注意到她,毕竟她现在的穿着与往日完全不同,而且经过几个月的休养,人也白胖了不少,好像干枯的花朵浸泡了足够的水而变得丰润起来一般。
“好吃。”高衍没想到此生还能尝到这个味道。
月饼是离容做的,她确实有个秘方,很简单,就是在八合齑中调入发酵的羊奶,然后揉进面粉里。蜂蜜要少,这样才能突出那独特的酸醇味。
“当然好吃了,姐姐做的!”高熹指指离容,眼睛笑成两道眯缝。自从跟着离容请回崔玄后,他就不再贪玩了,甚至烧掉了有关修道的各种杂书,每天第一个到讲堂。崔夫人还以为这是因为崔玄教导有方,浑然不觉这个少年心中已种下了别的念头。
“姐姐?你哪儿来的姐姐?”高衍这才向边上的离容看去。夜里的灯光不算太亮,现在的离容跟从前也不算太像。但他还是认出来了。
尽管他有些不敢相信。
“少爷。”离容这一声称呼,驱散了高衍心头的犹疑。
他想起当时他和刘聿隆匆匆离去,只留下卞敏之和大哥。卞敏之没有杀她,肯定是大哥下的命令。这虽出乎他的意料,但其实也并不奇怪。他的那位大哥,本来就偶尔会跟离容攀谈。他当时若没有自己那么慌乱,那么决定留下离容性命就是很正常的事。
心中一块石头放下,高衍觉得松了口气。
崔夫人见一个目光灼灼只怕没看清,一个眼神闪烁好似有羞意,笑道:“久别重逢,你们两个没有什么想说的吗?”
她当然知道离容为什么会来到关东,也知道这些年来高衍没有善待她,但她更了解自己的儿子——他的心肠没有那么硬。
离容完全没有什么想说的,她想高衍当然也没什么可说的。她一直低着头,心中默默祈求崔夫人赶紧放她回去睡觉。
“有。”高衍道,“儿子一会儿跟她说。”
☆、贤母无庸子
圆月当空,青霜堡层层圈圈的围廊上,还有零星住客因流连夜色而尚未入眠。
离容引高衍往高层走去。按照崔夫人的吩咐,他的房间要安排在刺史、主簿、军府诸参军所在的六楼。虽然这些当官的眼下没有多少部属可以调用,在坞堡中的号召力可能还不如邢量远,但面子还是要给足的。
“阁下将来必为乱阶,哼。”刺史冯云当着邢量远的面,狠狠啐了一口。
邢量远倒不生气,正要笑着回应,却听身后来了人。
“刺史大人,这位就是我家公子。”离容这样介绍。
冯云一听是高衍来了,赶忙行礼。此人太重门第,见到高姓便拜,都忘了自己官位比高衍高。高衍只好连连回礼。
“哈哈哈哈,这一倨一恭,真叫人大开眼界。”邢量远不失时机地讥讽道。按说邢家门第也在一二流之间,足可以睥睨冯氏。但邢量远不仅是庶出,且从长相便可看出其母为胡婢。子因母贱,他自然难得冯云青眼。高衍就不同了,他是渤海高氏与清河崔氏的结合,又生了一副贵人骨相。冯云如果有女儿,恐怕要千方百计攀这门亲事了。
高衍也猜出了眼前人的来历,他当然也是有门户之见的,但他毕竟在洛阳见识过太多不学无术的贵游子弟,更明白无数英杰皆起自寒微的道理,所以他不敢怠慢气质英武的邢量远,恭敬地揖了一揖。这个动作,让邢量远对他有了几分好感。
“贤母无庸子,三郎的风度,真叫人望而心折。”礼尚往来,邢量远用一句半真半假的吹捧回敬高衍。
“高公子这一路来得不易,夜色已深,不如早些回房休息?”冯云关切道,“崔小姐,西面空房多,本官早些时候已让人收拾出来了,有劳你带公子过去。”
“崔小姐?”高衍一脸狐疑,看向离容。
“哈哈哈,看来高公子还不知道这事,有意思。”邢量远将手搭在高衍肩上,笑道,“令堂已将离容姑娘认作干女儿,随她姓崔。那崔小姐算不算是公子的干妹妹呢?一个姓高,一个姓崔,听上去倒像表兄妹。若真算是表妹,说不定还可以结一个亲上加亲。月色正佳,西面最清静,二位不妨去那儿好好理一理,叙一叙。”
“邢公子饶了我吧。”离容没好气地想推开挡路的邢量远,对方却纹丝不动。
“诶,君子动口不动手!”邢量远摆明了嘲笑初见离容时她自称“君子”的那番话,俯身在她耳边道,“想让我让道,你说一声便是。总这样鲁莽,又摔了怎么办?你是先生,我听你的。”
邢量远暧昧的举动使高衍心中腾起一股无名火。他匆匆对二人再行了个礼,就大步流星地走开了。
“少爷!”离容轻提裙摆快步跟上。
西面确实安静,仅首尾两个房间住了人,且都已歇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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