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衍回以一笑,道:“大哥不是让我来跟你斗吗?我来了。”
“哈哈哈!”高义大笑两声,指指左边的信笺,问,“你凭什么?就凭这?”
“这是对大哥有意见的官员私下行为不检的诸多证据。”高衍站起身,将右边的一叠纸依次排开,展示在高义面前,“所谓兄弟阋于墙而外御其侮,我与大哥斗,又怎能是真的斗?”
高义锁眉,匆匆过了一遍那一把反对者们的小辫子,再抬头看高衍,眼神不只像是要把高衍看穿,更似要在他身上烧出两个洞来。
“哈哈哈哈哈……”
令人窒息的沉默过后,一声朗笑没能点亮气氛,反使得昏暗的卧房更加阴森可怖。
“衍儿,你长大了。”
☆、貌离而神合
“大哥为了点拨我开窍,可谓用心良苦。”暗室中高衍的眼神依然云雾缭绕,叫人看不出真实的情绪,但说话的语气却似诚恳,“从前是我不懂事,一心想要拥戴皇室,却不知将权杖交于他人手中,自己可能落一个多么悲惨的下场……什么为江山社稷不计门户私利?所谓皇家,也不过是萧姓的一门一户。庸主自己没有治国的本事,必要猜忌能臣,难道这就是兆民之福?呵……大哥有心让我来唱那白脸,使我清名在外,是我捡了便宜。从今往后,我会收敛自己的脾气,做好自己该为高家做的事。”
“呵,呵呵。”高义起身走到高衍面前,冷冷地问,“这些道理,你真的是今天才懂的么?”
高衍摇头一笑,自嘲道:“大哥莫要取笑,都怪圣贤书害人。很多事需亲身经历,才能明白真正的是与非。”
其实关于高衍有何心魔,高义已经得到了一些情报,但他还是想听高衍亲口说出来:“我记得你一向清心寡欲,既然对朝堂失望,又为何还来搅这浑水?你有什么想要的东西吗?还是你觉得,大哥一个人,撑不住?”
高衍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先从眼中流露忧伤之意,再缓缓将视线下移,落在腰间一个陈旧的香囊上,用拇指磨了磨,幽幽道:“饮食男女,人之大欲存焉。我既然是个男人,又怎么会真的无欲无求?呵……想要从别人手中抢人,就必须先成为强者。”
“哈哈哈哈!——”高义大笑,“我听说了,她喜欢陆南生。陆南生这次再退鲜卑,我正愁不知如何赏他,就收到了他送往京城的奏折——”
高义从案上取下一个折子,丢给了高衍。
高衍扫了一眼,问:“他的意思是,他想做兵部尚书?大哥……准了?此人二十出头,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怎么会甘愿解下实在的兵权,来朝中做个不痛不痒的兵部尚书?这事恐怕有诈!”
高义见高衍对陆南生这般警惕,愈加信了他那“为女人重回朝堂”的鬼话,回道:“你有所不知,他这次被鲜卑围了半个月,险些丧命。人是不禁吓的,就像当年的萧子钊,也是在冀州受了箭伤后,就无心用兵了。你放心,我许他兵部尚书,也不会亏待你。”
高衍眼中落寞之色更显,回道:“我无功而有罪,有什么理由加官进爵?”
高义笑说:“去年先皇驾崩,因关东丧乱,没人愿意去邙山修陵。之前任命了两个山陵使,一个称病辞官,一个干脆半路消失,这事就一直耽搁着。我让你去修陵,修成归来,自可加官。”
高衍长揖高义,道:“多谢大哥。”
高义抓过他的手,将他拉到矮几前坐下,亲亲热热地说:“正事谈完,到你我兄弟喝酒的时候了!”
两人一直对饮到深更半夜,高衍才晃晃悠悠地出了魏兴太守府。他穿过寂静的街道,向一家客栈走去。
因要改走陆路了,离容白天忙着买马买车雇人,还要将船上的货物卸下再装好,累到日落方休。原本她也可在魏兴太守府上白吃白住,但她实在不愿与高义兄弟同处一个屋檐下,就执意包了两间客栈,让从扬州来的全部人马都住了进去。
醉醺醺的高衍来到离容投宿的客栈中,向其随从问了她的客房所在,然后就大摇大摆地上了楼。
离容开门闻到一股浓烈的酒气,赶紧要将门关上,但高衍一只手已入内,轻松地掰开门,闯进了屋。
不是说好不再乱来的么?离容的第一反应是去床头取匕首,但人没走到床前,就被高衍从身后推了一把,跌在了床上。
“求求你不要这样。”离容哭求道。她悔死了自己竟相信高衍,悔死了此前还好意开解他,悔死了那天在船上没拼死把他捅成筛子。
谁知这时高衍竟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他浑身酒气不假,但眼中毫无醉意,嘴巴无声地作出一个口型:“装。”
高衍没有碰她,只是站在原地用低哑的嗓音说:“你做的第一个香囊,是送给我的……”
离容心想我他妈什么时候给你做过香囊,不过她很快反应过来这是高衍自己编的词。
接下来的话更加不堪入耳。
“其实你也想要我,是吗?……不用担心,他不会知道的。……你我朝夕相处十数载,若不春风一度,岂不是人生一大憾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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