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枭图_十载如憾【完结】(1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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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闹腾几个来回,魏璠才想起还要跟她唠另外一件大事。

  “你到底怎么想的,总不能一直……这样下去。”她也搞不清人家里的那本经,十分注意措辞,“你不是拿自己玩乐的人,要是觉得不好开口,我做东,一起吃个饭。”

  “千万别。”赵伏波单手捏圆了纸巾,投进纸篓,“强行杀青是大忌。”

  “杀青?”

  赵伏波笑起来,话音极轻,几乎只有气流从喉咙中流出,混合了无望与渴望:“他最爱的姑娘死了,他会找我拼命的。”

  她的笑容那样美,像孩子看见了星星。

  魏璠心里是明白的,既是赌徒,血管里流淌的就是疯血,只是她一厢情愿,将赵伏波看作不敌世事的孩子。

  正所谓,明白归明白,人却是人。不论是小天使还是小疯子,她心里头都溢足了酸软,她就是过不去自己的那个坎,无数人闭着眼跨过,只有她决意睁大眼,望进深渊。

  服用的药物中有少许的助眠作用,赵伏波不再说话,合上眼,似是小憩,杨医生低声叮嘱注意事项,随生活助理走了出去,空气短暂沉凝。

  魏璠盯着吊瓶,半晌又转到她打着吊水的那只手上,针头上贴了医用白胶带,目光再往上走一点,就是毛糙糙的一圈红头绳,年代太久,边缘拉扯出毛絮,每次见到都觉得离分崩离析不远了,可它一年一年地过了下来,野草一样,扎根在了手腕上。

  看久了,脑子里模模糊糊的,总是闪过许多不愿回想的画面,如同老旧的电视机闪着雪花点,聒噪又伤眼,最终画面平定下来,定格在了一朵白雏菊上。

  她撑着额头,是的,九四年,她回归的那一年。

  九四年,赵怀赫锒铛入狱,赵伏波身为怀钧的实际控制人,除明面上掌握了父亲百分之四十五的股份,还有压价购得毛杞的十五。九几年的怀钧风雨飘摇,她有意结交隆冬集团,几乎所有人都认为她会拿出这部分“孝敬”给魏家,没想到这百分之十五的归宿居然是当时走投无路的一个低保户,后来此人更是破格提成了董事。

  这个宋姓股东平淡无奇,还是个残废,不少人将他翻来覆去调查过,除了透露出一个曾在怀钧基层工作过的弟弟外没有别的。再往后爆出他是肖鹤舫首批学生中仅剩的二位之一,早年在老师遭难时挺身而出,也因此断了两条腿,有救命之恩。

  肖鹤舫与他的关系所产生的价值就值得令人商榷了——几乎所有人都认定这是赵伏波留的一手,肖教授进入怀钧是感念这个宋姓学生受助的缘故,毕竟在此之前,她一直坚持在僻远的高校执教,过得再清贫也不入官场商界。

  奇怪的是,赵伏波并没借此事要挟他去游说老师,肖鹤舫却莫名其妙主动上门应聘任职。

  肖鹤舫心性高洁,颇有清正名士之风,她历届的学生深知怀钧本性,不愿老师沾上铜臭气,堵在校门口联名劝阻。可便是这样的也没有挡住肖鹤舫,她一个人,亭亭站在满面怒色唾沫横飞的学生们面前,沉默着,直到沉默被挤压出淋漓的血渍。

  她开口时,似忍受着极大的悲怆:“我得帮这个孩子……”

  事实上,从头至尾——从九四年至零四年,十年,赵伏波没有私下见过宋姓股东,也没有在肖鹤舫面前提过他哪怕一次。

  赵董事长唯一与他的交流,就是操纵股东大会推举他之后,离开座位,在他面前放了一枚白色的雏菊领针。

  魏璠作为后期知晓内情的人之一,这件事再一次携带着陈年阴风死死戳中她的心,她带着勃发的怒气回家,这怒火被旧年的悲哀浇裹着,竟有些刻骨的绝望。而那一次争吵甚至没办法算作吵架,因为只是她单方面的激烈顶撞父亲,如同脆弱的海浪撞上陌生的坚壁,四面八方都是黑色的暗潮,冰冷得令人窒息。

  “我们应该救她的……我本可以救她!”

  “不患寡而患不均,宝贝,爸爸知道你正义、无畏,值得夸奖,但有些事,你做不了。”

  “哪有这样的道理!当年你们……你们都知道,却没有一个人说话……”

  “爸爸以为这个道理你已经知道了,这个世上,最不缺的就是闭嘴的人。”

  “她曾经求救过——她向所有人求救过!”

  “我们也有‘一无所知’的豁免权,不是么。”

  于是看不见听不清,到处是嘈杂的欢声笑语,沉默的知情人背过身,她走向难明的长夜,千万火把熄灭。

  “我信我已落下地狱,所以,我就在地狱。”

  ——兰波《彩画集》

  第61章 断腿

  在璧水湾混吃混喝了两天,赵伏波在医院见到了吊着腿的侯二。

  侯二这次出差有点背,事情办完,他立马赶去丞城火车站买票,等车的时候,去外面一排花花绿绿的小卖铺逛了逛,买了烟和两桶面,正数着钱,头顶上的广告牌突然动了一下,他警惕往外靠,一根钢筋突如其来就抡上左腿骨。

  他心头闪过“遭袭”二字,一把捞过那抡钢筋的孙子,拧了下他脖子,人哼没哼一声就晕了,他拖着腿把人砸进围上来的几人,趁他们立足不稳,抄起掉在地上的钢筋一通狂轰滥炸,撂倒那几人之后担心有后招,并不过多停留,挤上火车换了卧票,简单用衣服和硬纸壳绑住腿,硬撑过十个小时回到宣义,接应的人就在站台候着,一下车立刻送到医院动手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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