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以救救我吗?
她从不轻易求饶,魏璠知道的那个小骑士,是个温柔又坚定的人。
只是那些编给孩子们的童谣一遍遍告诉他们,那些穿着制服的叔叔阿姨,是一定会伸出援手的人。
所以她也相信。
“钱扶柳一直有精神衰弱的迹象,听不得有人大声说话,一旦话里带着火/药味,她就坐立不安。但八八年一月的‘天使案’让她短暂振作了一把,赵怀赫诬告妻子的代表作《天使颂》抄袭自己旗下艺人作品,借此夺取曲谱的归属权,钱扶柳拒绝调解,与丈夫对簿公堂。”
钱扶柳曾经是乐坛是小有名气的独奏家,青烟色长裙,温文尔雅,然而被强制拖出法庭的那一刻,岁月从她身上哗啦啦碎开,剥落出一个污手垢面的疯婆子,透出绝地爆发的勇气:“这是我的音乐!我的!它有灵魂,你不可以这么把它卖了!赵怀赫!你不能卖!!”
魏璠不可置信:“败诉?为什么败诉?”
唐特助欲言又止:“……总有办法的,律师也很关键。”
输了官司的钱扶柳,同时失去了自由。
赵怀赫婚后从不让妻女单独出现在媒体面前,天使案的离奇之色引起了公众对他家庭关系探讨,记者试图翻墙小学采访赵家小姐的事件发生后,赵怀赫以“安全问题”为由强行为女儿办理休学。
某日小伏波被惊醒,听见外面响叫连天,她连忙跑出房间,见母亲鞋掉了一只,不管不顾地跑,最后往后厨垃圾一钻,到处翻找。
赵伏波轻轻走过去,叫她:“妈妈。”
女人耸动着肩转过身,眼球颤动,神色有些癫狂。
“伏波,妈妈的手指被扔掉了。”
钱扶柳拖着残缺的手掌,绷带浸血。
“你去找,快去找。”
粘稠的液体渐渐滑出来,顺着掌纹蜿蜒。
赵怀赫切掉了她三根手指。
家庭医生赶来注射镇定剂,钱扶柳醒来时天昏地暗,床边守着小小的身影,她喉咙干燥得没有一丝水分,动了动嘴唇,喃喃:“它还在,你去找……”
一只小手轻轻贴在大手的掌心,小伏波低头测好差距,攥紧双手,再慢慢伸出左手食指、右手的食指和中指。
“妈妈,等我长大了,我把它们给你。”
父爱如山,母爱如水,千百年来渲染成伟大的代名词,可是抛去固化的孝义观,最无偿的反而是孩子的爱,那样强烈,毫无保留。
她心中赤诚,眼里满是星光。
不管你蓬头垢面,不管是你否尽义务,也不管你奉献多与少,还是高兴时逗弄,恼怒就发火迁怒,她都爱你。
她的爱不顾一切,她愿为爱赴汤蹈火。
孩子的话很少有戏言,自此小伏波每日保持八个小时以上的练琴时间,提升手指伸展的灵活度,她完美继承母亲的音乐天赋,万里挑一的绝对音感,五岁即可熟练盲弹《天使颂》,演奏时的虔诚与纯洁,很难让人相信那不是天使。
她不知道仇恨,她只知道爱。
无论是哪种弦乐器,她都展现了惊人的资质,钱扶柳有一把命名为“守望者”的雪白小提琴,视如珍宝,她半疯之后,照顾这些娇贵乐器们的重担就落到了女儿身上。小伏波循例细心给小提琴弓擦拭松香,门外突然冲进来披头散发的人影,一把抢过小提琴弓,下一刻她就被从高凳上狠狠推下去:“你不要碰!你不要碰!”
骨骼撞击大理石地面的声音令人心惊,她膝盖青紫,半天没起来,钱扶柳突然意识到面前这个不是利欲熏心的丈夫,怔愣地用残缺的手掌抱着琴,也不说话,呜呜地哭起来。
“我知道。”孩子温柔地抬高手指去碰她的脸,“不怪你。”
钱扶柳忽然抬头,目光如炬:“别成为你父亲那样作恶的人,如果你成了他,一辈子都不要碰它们。”
小伏波定定看着母亲。
“好。”
她余生遵守了这个诺言。
近几年怀钧集团的流水线生产正走下坡路,被原纪打起的“经典”旗号抢占不少市场,赵怀赫脾气越发大,砸坏了家里的钢琴后,赵伏波就拿了水彩笔在花园的廊柱下画琴键,阳光从叶片间投下小缕,细小的灰尘和石粒随着她的快速敲击而颤动。
赵怀赫醉酒未起,秘书登门送来报表,有个蓝色衬衫汗湿的男人急匆匆紧随其后,递上一份遗落的财务报告,连连道歉说尽好话,秘书皱眉呵斥几句,才转身送去。
男人用衣袖擦擦汗,不经意扭头,从廊柱间瞧见了她。
他又抹掉脖子里的汗,拎了拎裤脚蹲下去,笑呵呵与她做了个鬼脸。
这是个怀钧集团的小职员,姓宋,有一个双腿残废的哥哥,过的是朝九晚五的搬砖日子,喜欢孩子,经常去公园喂鸽子,一毛钱三包的鸟食,孩子去要不用给钱。
“你喜欢音乐是吗?我哥哥的老师是大大有名的音乐家,我下次带书来。”
“这是小芳老师的签名,她看了你编的谱,特别好。”
“手掌上有三根线,第一根是幸福线,第二根是健康线,第三根是生命线,你保护这三条线,你一生就会平安喜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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