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的。”朱定锦翻自己口袋给他看,“回来的钱都有。”
姜逐又被她推入巷子里几步,这时,路的那边扬起干燥的黄尘,大巴风尘仆仆又慢吞吞地进站了,朱定锦看了一眼,正要过马路,被姜逐拉住。
她以为他还有事,等了半天,眼看对面上车的人越来越少,姜逐憋出一句:“你腿冷不冷?”
朱定锦:“……”
她恶从胆边生,一鼓作气反握姜逐的手按在自己的膝盖上,姜逐的手无意识挣了一下,薄薄一层裤子仿佛在渗透的体温中溶解,然后她说:“摸够了没有,死相。”
姜逐:“…………”
第4章 残缺
下午一点五十,公交车报站,虹湖西街天桥站到了。
这是公交车的倒数第二站,从市区一直跑到郊区,黄沙飞扬,几块截面粗糙的石块卡着一块站牌,朱定锦下车左右望了望,一片荒凉。
朱定锦用手按住围巾,顶着风往前走,脚下时不时有拳头大的石块,裸出来的地皮湿润泥泞。
原本这块地也是飞上枝头当凤凰的命,被多方人马看中,有意打造一个商业区,地皮竞标时热火朝天,业务承包时也拍过胸脯立保证书,没想到做了一半质检出了问题,开发商跑了,包工头与工商局牵扯来牵扯去,最后不了了之,废弃的工料满地都是,没人接手,暂且荒了下来。
从车站远远望去,虹湖天桥蒙在细细的黄沙里,柱墩孤零零的,钢梁从中间断开了,钢筋从水泥里张牙舞爪地刺出来。
走近了才看得清桥下面已经围了一圈人,机子都用厚布包着,几个戴着加了厚绒的雷锋帽,双手插袖管里,不住地在风沙里哆嗦着,一见着朱定锦,立刻招呼上来:“小朱!是小朱吧?顾导等着了,赶快过去。”
朱定锦赶忙寒暄几句,快步进了桥洞,里面空间不大,风倒是小多了,顾小律正坐在几个沙袋上面,见到她精神一震:“你来了?好,休息一下就开拍吧,不好意思啊,条件艰苦了一点。”
朱定锦:“没事没事,没想到剧组效率这么高,我来晚了。”
顾小律理解地笑笑:“小两口许久没见,磨蹭一会也正常。”转头叫人开工,完了回过头又说,“你去西源那边运动运动,你们的服装不太保暖,把自己先弄热起来。”
朱定锦扭头去看另一边的陈西源,他正面对桥墩原地踏步。
顾小律站起来又去喊人检查机子,朱定锦也自觉跑到桥墩边运动,陈西源瞥了她一眼,没说话,浑身散发年轻男生的自然气息,毫不含糊地踏步,呼哧呼哧地声音一刻没停。朱定锦离远了些,目测这人一米九,真正靠近他才感觉身材高大也是一种压迫。
活动了一会,助理小程笑嘻嘻凑过来,喊道:“小朱姐,顾导叫您过去,说要说戏。”
陈西源步子刚缓下来,小程又道:“没叫你陈哥。这个你听过了,你可以继续踏。”
朱定锦外面的棉衣已经脱了,棉衣两条袖子围住腰间系了个结,里面是单色的手工毛衣,没有织出花纹。她从口袋里摸出一条手帕,擦了擦额头,跟着小程找到顾小律,喊了一声:“顾导,您找我。”
顾小律正扯着嗓子让人移正轨道车,不放心地又吩咐了几句,歇口气转身,招手道:“小朱来,词都记住了?”
MV没有台词,顾小律说的是《蛹道》的歌词,有几处女声和音部分需要演员对口型,朱定锦立刻答:“背过了,车上背的。”
顾小律嗯了一声,掏出笔:“那行,这个片子我跟你说说,前半部重点突出的感觉是‘残缺品’,记。”
朱定锦从口袋摸出笔,小学生记笔记一样写在手掌上。
跑过那么多剧组,难免练就一身察言观色的功夫,有的导演就是比较较真,给剧本做了满满当当的注解,开拍前先开会,一个接一个提问炸得人心神不宁,尤其抓非科班出身的,一句话不对头就暴跳如雷;有的则弥勒佛似的坦然无谓,把演员推上场,鼓风机一吹,场记板一敲,就随便他们怎么群魔乱舞了。
顾导这种拿一个MV当正经影视剧拍的,糊弄他就是一个死字当头。
顾小律抬头指指四周的残垣断壁,接着说:“孤僻、怪异、叛逆,这就是你和西源要表达出的东西,但不能用力过猛,你要记住,你是生长在人类世界的异形,是不完全的人类,你的人格、人形、人性都是残缺的,你渴望母体的孕育和爱,但你能做的只是无止境的逃亡。”
朱定锦点头。
顾小律又合拢双手:“你和西源不要有肢体接触,要像同名磁极一样,那种柔滑的排斥感……懂吗?”
朱定锦忽然笑了一下。
顾小律莫名其妙:“怎么?有不方便的地方吗?”
朱定锦:“没……”
从她这个角度看去,陈西源早没面壁了,在助理的包里翻找了半天,偷偷在顾小律身后剥了一个卤蛋吃,两边脸鼓得像只吹气蛙。
顾小律说戏说得很投入,半点没发现身后有只偷吃鸡蛋的黄鼠狼,陈西源一连塞了两个卤蛋,朝朱定锦投来一个“看什么看”的眼神,灌了口水,又溜回去踏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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