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枭图_十载如憾【完结】(8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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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别哭。”朱定锦道,“粽子本来就咸。”

  她撸起袖子,伸手端起孟佳荔的下巴,撇过一侧审视掌印,刚打上去应该是略微渗血的,随着时间变化,印子从红发青,微微肿高,边缘发紫,看上去很有些渗人。

  “报警吗?”朱定锦问。

  孟佳荔像被吓到一样,支支吾吾道:“不能……不能闹大……”

  朱定锦沉静地望她。

  “也是啊。”她想到什么似的,低头忽而一笑,“一个巴掌,没人受理的。”

  她松手站起来,把袖子放下来:“你先吃,我去给你找点药。”

  衣衫从眼前飘过,孟佳荔情不自禁瑟缩了一下,在刚刚的一个瞬间,仿佛哪扇窗没有关紧,漏进来一缕早寒的风。

  灵长类动物的本能让她汗毛直立,想起朱定锦垂眸时的那个神色,堪称可怕。

  这种可怕没有任何攻击性,只像被遗立在空荡荡的世界尽头。

  御苑内。

  “楮哥,我算是真明白了,女人沾不得,全是女人惹的祸,古有妲己褒姒,今有我们遭殃,郑隗因为那什么欧阳去局子里走了一遭,小丁彻夜不归抽烟喝酒,姜哥……姜哥都搬出去住了。”他感怀道,“以前我们不是这样啊,以前,以前训练班的时候,我们四五年的兄弟,不都是好端端儿的吗……”

  回忆如水库阀门,一开就难以收场,他泄洪般倾诉,深恶痛绝道:“我们当年多好啊,一个包子分五瓣儿吃,我高烧的那次,全宿舍的热水捂子都塞我被子里,你们冻得直搓手,我心里暖洋洋的,今日还记得。可惜了,哎,可惜了……哥,我是真想回到那个时候,女人怎么就这么祸害呢,一个两个不够,三个四个撺堆跑,搞得我们欠一屁股债……”

  自导自演抒情许久,他才昏头昏脑地意识到什么:“……楮哥你怎么不说话?”

  “不是女人把你变成这样。”楮沙白漠无表情,“你本身就是这样。”

  他注视郭会徽怔住的神情,慢慢说:“催化剂,挡箭牌,就是你给她的定义吧——不止孟佳荔,你把小朱、欧阳、还有小丁那个也一并算进去了,都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祸水,阻你大业,断你江山。”

  “不是楮哥……”

  “兄弟几年相安无事,不是因为没女人,是因为你两只眼睛,把我们看作同一水平线上的人,你敢说你去同学聚会,不是觉得足以俯视当年的校花,所以自信满满向她告白,潜意识里觉得她比你低一级,再怎么漂亮也不过是劳劳碌碌拿死工资的屁民……你不要露出戳到痛脚的样子,我问你,在大学的时候,敢这么做吗。”

  “你如果在大学时赢到她芳心,会因为喝了点酒就带她在宿舍走廊表演春宫吗?”

  楮沙白轻轻说:“我怼孟佳荔的时候,你在哪里?小朱敢把我架到楼梯口说教,你在哪里?”

  “她为你辞去工作丢掉单位分配的公房,你把她带到御苑来,拍拍屁股出门逃难,将她留给我们置之不顾,是不是还有一点赎罪感——‘看,我没有忘记兄弟之情,我把我的女人、我的所属物品交给你们随意处置了’!”

  这些年,过得着实不太容易,打击连连,内忧外患,心境变化无常,曾经被无数老师评价“稳”的他已经稳不下去了。这时,楮沙白更深层次地察觉到朱定锦的独到之处,一个没学历没人脉的小姑娘,在社会独自闯荡那么久,居然稳如泰山。

  朱定锦时常看书,于是他也看,一排排的书,读得人脑壳发烫。

  这年头学生愈发难做,课业增多,小学生书包足有两公斤,时人嘴一张,批判不能因材施教的环境,批判读书无用。人各有长,既然有一把好嗓子,唱得出钞票,还要读佶屈聱牙的文字做什么呢,有空不如学个乐器陶冶情操。

  多读为多知,知为智。

  古人云:书中自有黄金屋。他没见着金子,倒是见到了清风与水、污秽与泥。

  “六军不发无奈何,宛转蛾眉马前死。”,杨太真吊死马嵬坡时,群臣拍掌称快,玄宗掩面痛心后,是不是也会声泪俱下站在利益共同体的中心,发表一番“女色误国”的悔过之言。

  不知从遥远的几千年到现在,这番频繁出没的“悔过”纠集起来,可会摞出一座珠峰。

  峰底,又是多少“血泪相和流”的青春断送。

  楮沙白半阖上眼,有些疲惫了。

  “老郭啊,你预设孟佳荔是一个完全依附你的存在,你发她工资,她的人生就是为你做事,所以炒股失利,你选的股,你借的贷,亏了,二话不说先打她再说,就像你牵着牛羊踩坏了地里的麦苗,减了产量,总要先拿鞭子抽几下它们出气。”

  “你占理,因为有诸多‘历史’给你撑腰,有‘古训’娶妻当娶贤,有‘俗语’牝鸡司晨家不兴。当然,你是有良心的,生在新时代,往往会与这些旧思想打出一场旷日战,如果是你自己想到这些话,会感受到一点痛苦,但别人指出来是不行的,会立即反驳并大喊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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