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岳蓬知道妹妹的想法,还安慰她说:“天道轮回,自有命数。我为官多年虽没有玩忽职守,终究还是做了许多不得已的事情,遭此报应也是应该。”
程太后眼眶红红的,泪花泛滥了却没流下来。
程岳蓬又劝妹妹说:“霓莲,日后你定要对陛下好一点,他这一生也不容易,幼时也不曾享受过母亲的丁点疼爱。”
程太后想起宫中那段地狱般的生活,心仍会泛冷,下意识地转移话题:“这么多年了,不知道霓裳她是否还在人世,过的好不好,也没封信寄回家……”
听到小妹的名字,程岳蓬倒是很感叹:“咱们兄妹三人中,小妹能脱离争端,过上闲鱼野鹤的日子,真的令人羡慕啊。”
他转头看了眼程太后,又想起了那个每每午夜梦回间都会让他微笑的人,又安慰着妹妹,好像明日要处斩的那个人不是他一样:“霓莲,别难过了,明日我就要带着儿女到地下与你嫂子团圆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她生我的气了,这些日子从来不入我的梦里……”
程岳蓬说着,苍老的脸上露出一丝孩子气似的委屈,整理了一下满头乱七八糟的白发,又把衣袖上的灰尘掸干净,转身嘀嘀咕咕对着空气说话,隐约像是在对过世多年的夫人抱怨,说她嫌弃自己老了就在地下找了老相好,自己要赶紧下去把夫人抢回来之类的。
程太后先前还以为兄长看开了生死,没想到精神已经失常至此。徘徊在眼眶里的泪水终于流了一两滴下来。
她转身搽干泪水,离开了天牢,把最后一点安静留给了兄长。徒留下一个白发老人神神叨叨地说着大家听不懂的话。
等程太后的身影终于消失在天牢里,程岳蓬才恢复正常的模样,望着她的背影发呆。
他这辈子已经习惯了保护妹妹,只要她能开心,哪怕叫他认下所有的罪名都无所谓。反正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陛下已然容不下程家,不论是何罪名,程家覆灭是早晚的事。他又何苦在临死前还要把事实说出来,惹得妹妹与儿子翻脸呢。至于名声这东西,也许千百年后人们只记得一个贪婪无度、穷凶极恶的程岳蓬,至于真正的程岳蓬是个怎样的人,谁又会在乎呢?
程岳蓬仰天长叹,眼神模糊了,他看到一道美丽的倩影向他款款而来。
程岳蓬温柔地笑了,说:“夫人,你终于来了,我好想你……”
七月初四,午时,程家所有人伏法。
行刑过后,人群散去后,有普通人打扮的侍人匆忙赶来殓尸,将两具尸体的头身拼接好,各自放在上好的棺椁里,有序地抬到隐蔽的地点掩埋了。
山清水秀的风水宝地里,在斜阳的照射下,被人填上了了一大一小两个坟包。
大块坟包的墓碑上分别刻着:舅父程公祖岳蓬、舅妗程李氏合墓。
小块坟包的墓碑上又刻着:表弟程氏平忠之墓。
等程太后派的人来到刑场时,只看到一地血迹,尸首却不见了。程太后闻得这个消息,连番打击下,上了年纪的身体终于支撑不住彻底病倒在上阳宫。
甘露殿里的皇帝听到太后卧病的消息,内心也有些复杂。
但长夜漫漫,先前让柳芝兰回柳府歇息的决定砸了元祀自己的脚。
这段时日,他注定要独守空房,和寂寞作伴了。看来他要尽快把心爱的小娘子娶回家来,否则他连政务都没心思处理了。
皇帝元祀内心如此想到,数了下日子,三天后就该是一年一度的乞巧节,他记得那天也是她的生辰,有些事情也该提上日程了。
☆、七夕之夜
偏僻荒芜的后宫小院里,枯黄的树叶顺着瑟瑟的秋风飘落在地,铺满半个院子的范围。但清脆愉悦的孩童嬉笑声却给这个荒芜小院增添了许多生机。
“哈哈哈,舅舅你快来追我呀,快把我举起来!我想摘树上的叶子!”扎着两个小发包的六七岁孩童冲着不远处那个健壮沉稳的男人说道。
男人眼里闪过一丝笑意,大步走过来,双手插在孩童的腋下,一把将孩子架起来,放在自己脖子上。
“哈哈,骑马,骑马!快点、快点!”孩子高兴的笑声传到很远很远,惊动了院子里一身素服的女人。
那女人满脸愁容,心情正不高兴,看到这一幕立刻冲过去,把孩子从男人脖子上揪下来,训斥道:“堂堂皇子,怎能如此贪玩好动?你这样怎么跟你那么多兄弟比?”
听到女人的训斥,孩子眼中的光亮消失了,他瑟缩肩膀站在一旁,样子十分可怜。
男人生气的看着自己的妹妹,将那缩起来的孩子拉到自己怀里,说道“你不疼祀儿,我疼。”
然后拉着名叫祀儿的男孩,离开了这个小院。
离去的路上,男孩高兴的喊着:“舅舅、舅舅,程府是什么样子的?好不好玩?”
沉稳男人摸着他的头说:“当然好玩,那里还有三个小伙伴可以陪你一起玩。”
“好呀好呀!我们快去吧!”男孩说道。
下一刻,不知怎的,黑色的迷雾从四面八方笼罩而来,慢慢从沉稳男人的脚往上爬,直到将他完全吞没。
留下男孩一个人呆在空旷而又荒寂的宫墙边,大声哭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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