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氏垂眸:“惭愧。家祖因犯错被逐出弘农,所以背井离乡,来此安家。不敢再提祖乡,辱没先人。”
罗氏却绝未有半丝鄙夷,面上反而一片欣赏,欠身道:“杨家弟妹好磊落。”、
顾夫人富态,笑眯着眼睛看自家弟媳,也是极为高兴的样子。瞧见罗氏的目光转向她,连忙摆手:“我就是吴兴当地的村妇,侍郎夫人不要问我。”
众人轻声笑。
沈信明满面珍爱地侧脸看她。
裴氏瞧见,笑着打趣:“明伯眼里,顾家阿嫂便是无价之宝珠。五姓七望加起来,也不如您那贤良淑德值钱!”
沈信明竟不否认,甚至颔首捻须:“家有贤妻薄名利,拙不能诗亦不俗。”
罗氏眸中的满意,几乎溢了出来,令厅中服侍的所有下人都侧目不已。
沈信昌看着沈信明的飘逸洒脱,欣慰地笑了。
第一零九章 山间草亭主何人
沈濯今天终于玩痛快了。
顶着凉风一口气爬上了山顶,极目四望,轻轻叹息:“久违了啊……”
沈典奇怪地看她:“二十二妹曾经来过这里?”
沈濯瞬间炸毛:“九哥,你再叫我二十二妹,我就学滢姐姐叫你九哥哥!”
沈典慌忙摆手:“好好,不这样叫不这样叫。”
沈滢那一声娇滴滴的“九哥哥”,让他在族学里受了多少调侃?他听见就过敏!
沈信成在后头皱了眉,认真地想了半天,问:“那在外头怎么称呼你呢?总不能将你的闺名嚷嚷得天下皆知吧?”
沈濯挑眉道:“咱们家男丁这一辈排字辈,从水从之。我呢,就,嗯嗯,姓沈名濯字净之——比你们男丁少一点,如何?”
沈典和沈信成两个书呆子,竟真的小声讨论了一下,满面严肃地点头答应下来,异口同声:“净之。”
沈濯的杏眼笑成了月牙。
转移注意力是弥补露馅儿的不二法门啊!
玲珑一身小厮装扮,在一边看呆了山景,忽然一指,惊叫道:“小姐你看,那边有个草亭!”
沈濯忙也踮脚看去。
果然。山坳深处,有一道清冽山泉。泉水洄弯处恰有一片平地,被人做了木架地基,上头搭了一个小小的四角草亭,野趣盎然。
草亭里依稀能看到一个琴台,上头竟还有一架古琴、一只香鼎。
真是好雅致所在!
沈濯眼睛大亮。
这是想要出山的高人隐士最常玩的一套啊!
去看看!
说不定,就是爹爹说的那个人!
等七弯八绕爬到草亭里,沈濯已经累得想死了。
只是一眼看过去,却顷刻间便没了疲惫。
“天哪!小姐!这个,这个竟是整雕的!”玲珑觉得太稀奇了,忍不住上去摸来摸去。
琴台是石头的,琴也是石头的,香鼎也是石头的。这是一整方石头雕成的!浑然天成,古朴典雅,竟是稀世罕见!
沈信成面露讶然:“传说北渚先生的琴台乃是一块青石,我一直不明白是什么意思。敢情竟是这个样子?”
沈濯一下子抓住了那个名字:“成叔说北渚先生?那是谁?”
沈典竭力地回忆,问道:“二叔,是在说那位名扬天下的阮先生么?”
阮先生?!
沈濯看向沈典:“九哥也知道?”
玲珑曾婶铺好了厚厚的锦垫。
沈信成示意沈典和沈濯都坐下,边道:“北渚先生姓阮名止,字至善。据说他一直在卞山余水间隐居。”
说着,手指抬起,划了一下众人周遭。
沈濯会意。
这一片山,便是卞山。
山下绕着的那条溪水,便是余水河的支脉。
“我所知的,就是他应该开过草堂授课,教了几个学生出来之后,忽然有一天又将他们都逐出了门墙。
“他有一个学生在益州,往返于榷场和吐蕃之间,获利数十万,应当成了益州首富。有人求教,那人将他说了出来。
“从那时候开始,北渚先生渐渐为人所知。后来大家才发现,他教出来的几个学生,现在都过得极为丰富惬意。有人传说,他当是治管子。”
沈信成自己也若有所思。
治管子?
哦,是说研究那个最会做生意挣钱的管仲的门人咯?
而益州首富……
沈信言进京之前,可就在益州做刺史啊!
沈濯有些明白沈信言为什么会让她来找这个人了。
沈典听见这些,不由皱了眉:“可是学里有先生说,阮先生学贯古今,极为渊博,绝不是满身铜臭的人。那几个学生因都拿着他讲的东西去挣钱了,他才不要他们当学生了。”
沈信成笑了笑,挥袖道:“太祖当年说得好:心中有什么鬼,眼底见什么仙。管子号称华夏第一相,乃法家先驱,最是擅长富国强兵的。又岂是单单挣钱二字能囊括得了的?”
沈濯默不作声,却为自己的狭隘再三向管老夫子道了个歉。
对不住啊!光记住您是经济学家了,把哲学家、政治家、军事家都给忘了。
沈濯笑脸一扬:“今天咱们能有缘见着这草亭,岂不是意味着有机会与这位先生一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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