胖一忙不迭地保证:“明儿我让人去弄些,给你送来!”
昧旦美滋滋地道谢。
秦煐看着他亮晶晶的眼睛,不由想起了袭芳公主,含笑伸手摸了摸他的丫角,道别。
昧旦送他们出门,不由又想起沈濯,忙恢复了温恭礼貌:“先生临走叮嘱,他多年好静,于俗世已无半分眷恋。因公子是故人,我才相请一坐。此地此处情形,还望公子不要告诉旁人。”
秦煐看着他瞬间判若两人,倒愣了愣。
詹坎在一边呵呵轻笑,替他作答:“仙童叮嘱,焉敢不从。天寒地冻的,仙童自己还要小心。若是那人照顾不周,仙童可找尹先生帮忙。”
昧旦对这个回答极满意,歪头笑着,脆脆答好。
一行人往回走。
马车上如来时一般,只有詹坎和秦煐两个人。
詹坎郑重向秦煐致歉:“仆私心作祟,有些不择手段了。还望殿下恕我。”大礼拜伏下去。
秦煐目视他后背,双唇紧抿。过了一时,直到詹坎的肩上轻轻抖了起来,方淡淡开口:“先生免礼。”
只四个字,再不多说。
詹坎知道,秦煐这是要观后效才决定究竟要不要宽恕自己。
收起内心的忐忑,詹坎镇定下来,低声转开话题:“云声那里,似乎在等殿下召唤。”
秦煐看了他一眼,慢慢地嗯了一声。
众人闹哄哄出门时,云声觑着昧旦不注意,悄悄地拿了那封信。
秦煐看见了,没做声。
众人也都默契地装哑巴。
詹坎下了马车,出去换了云声进来。
胖一看着他下意识地去拭额头,不由笑了出来,踹一脚马肚子,靠近詹坎,低声问道:“如何?”
詹坎扳鞍上马,吁了口气,苦笑:“什么都没说。”
胖一呵呵地笑,再次感慨:“少主长大啦……若是娘娘知道,不晓得有多欣慰……”
詹坎回头看了一眼安静的马车,面露思索。
胖一忽然又凑了过来,神秘兮兮地问:“你说,殿下这帝王心术,是谁教的?”
詹坎忙嘘了一声,回头看看没有随从注意,瞪了胖子一眼,叱道:“这四个字是能乱说的?传到殿下或者公主耳朵里,你吃不了兜着走。”
顿一顿,身子一边在马上颠簸摇晃,一边眯着眼睛细想,慢慢摇头:“最怕的就是无人教授,自己悟出来的……”
胖一听了却哈哈地笑了起来:“这有什么可怕的?这最好啦!哈哈哈哈!”
马车里。
秦煐听见胖一的笑声,抬头看了看外面。
手里的信纸如今已经有千钧重了。
这是孟夫人写给北渚先生的信。
他认得那笔迹。
“……南崖所遗,一子一女而已。公主度日艰难,皇子无人授业。乞先生明年入京,于皇子开府后入幕,辅佐皇子,保他一世平安即可。……梦陶拜上。”
孟夫人不曾提及当年旧事,仅是淡淡地拜托北渚先生,辅佐自己。
秦煐眼神复杂。
沈信言曾掌管益州。
北渚先生那个名声大噪的学生,就是在益州发的财。
他当然会猜测,沈信言极有可能拿到那个学生的荐书,来请北渚先生出山。
可谁知,这竟是孟夫人托沈濯带来,请北渚先生出山帮自己的信……
云声在他耳边唠叨:“殿下,您说沈二小姐有没有看过这封信?”
秦煐看了一眼信封的位置,他们启封是从另一侧,用秘药弄开——
云声也觑着眼看那个位置,自己皱了眉摇头:“看着不像啊。”
也就是说,她并不知道孟夫人这封信里写的是什么?
千里送信,即便她自己的目的是请北渚先生给沈信言当幕僚,她也谨守着信义,丝毫没有想要拆开信封,换掉内瓤……
秦煐垂下眼帘,有些木然地盯着手里的信纸。
哪怕她有比自己更高明的秘药,可以将这封信神不知鬼不觉地打开、看了,那就应该知道,孟夫人并没有替她说话,而是在利用她、撬她的墙角。
可她还是遵守承诺,将这封信好好地送到了北渚先生的家里……
秦煐忽然觉得手里的信件无比烫手。
——跟她一比,自己的属下却先动了劫掠人质的心思,接着又做出来这样偷鸡摸狗的窃信之举!
自己竟然还掩耳盗铃没有阻止!
不就是一心想要请夺得这个天下第一谋士么?
自己不一样是不择手段了?!
枉自己刚才高高在上地气愤詹先生心思低劣!
秦煐随手把信撂给了云声:“放回去。”
他用力地握紧了拳,不是冷,而是痛恨自己这双被名利诱惑、做出不义之事的双手!
云声哦了一声,倒没有多想多说,仔细地将信原样折好,塞进信封,又小心地封好,用那包袱皮原样封好。道一声:“殿下,我去了。”灵活地钻出马车,也不骑马,提气纵起,山路上几个跳跃,向着“山家”拐去。
秦煐掀起车帘,扬声:“詹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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