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濯嘻嘻地笑。
她早就听说了。
罗氏在别院里,天天看戏,一天至少两场,上午一场,下午一场。
戏码还大致差不多。
上午若是有人说谁家的姐儿聪慧良善,端庄知礼,下午就有场子说她家里亲戚长辈贪婪无耻,手段卑劣。
上午若是夸了谁家的兄弟叔伯吃苦耐劳、老实肯干,下午就会提到家里的婆娘无事生非、恶毒刻薄。
沈濯看着罗氏愁眉苦脸的样子,“哈哈哈”乐不可支地倒了下去。
罗氏恨恨地看向她,冷笑一声,伸了两指,捏了她的耳朵拎起来:“小猴儿!我来是为了告诉你一件事。你那郜伯母,好似活过来一般,刚刚又跑来告诉我说,明儿旁支的嫂子婶子们,要带了家里的小姐儿们来瞧瞧你!”
沈濯刚刚呲牙咧嘴喊疼讨饶,一听这句话,一声惨叫:“神马?!”
……
……
翌日清晨,果然,还不到卯正,就有插金戴银的妇人带着娇花一般的小姑娘,一同扭着腰肢进了别院。
沈濯怨念丛生:“她们就不能让我们安生吃完早饭么?”
罗氏拈箸夹菜的动作依旧款款,眼皮抬都不抬:“食不言,寝不语。”
果然,外头苗妈妈含笑拦着那些人,请她们花厅拜茶:“夫人和小姐还在用膳食,规矩这个时候是不会客的,于礼不合。况且郜娘子说得是各位上午到,这个时辰,也太早了些——要不要给各位上些点心?”
等到罗氏悠悠闲闲地带着沈濯吃完饭、净完手、喝完茶、再擦一遍淡粉口脂,方整理一下裙袄,吩咐人:“走,去花厅。”
……
……
章扬站在沈家别院门口,犹豫再三,还是上前:“请告知二小姐,长兴书院教习章扬来拜。”
门人打量他半晌,不确定要不要进去通报,几个人私下里商议一会儿,方道:“章教习稍候,我等进去禀报一声侍郎夫人。”
嗯,不是二小姐,而是侍郎夫人,也对。
章扬颔首,不过一刻,便有妇人目光怪异地来领他:“章教习请随我来,夫人和小姐请您里头暂坐。”
心里揣着事情,章扬根本无暇与这妇人计较眼神态度,只管神情凝重地往里走。
还没进二门,就听见里头莺莺燕燕,矫揉造作,各种音声,好不热闹!
章扬微怔:“这是?在听戏?”
那妇人噗嗤一声笑。
可不是在听戏么?
夫人和小姐只管搭了台子,兴致勃勃地正在听那些人你来我往地唱呢!
“章教习请在这边稍候。夫人和小姐就在隔壁院落。因家中来了些族人亲戚,只得招待。还请章教习见谅。”
章扬的眉头皱了起来。
族人亲戚?
只得招待?
这是,来打秋风的?!
真真是……
第一三零章 失信于你
妇人去了,留了章扬一个人在屋里。
一时又有人端了热茶点心来,请他宽坐。章扬欠身谢了,且打量院子。
这院子小巧别致,只有这一间三架敞厅,显然是个特意造来等候的地方。
章扬喝了两口热茶,深深地叹了口气。
妹妹,妹妹怎么能这样做呢?
言而无信,急功近利,目光短浅……
他一手一脚教出来的妹子,不该是这样行事的人啊!
章扬垂眸看着手中的茶杯,心思又回到昨晚。
章娥一边哭一边解释:
“哥哥,你今年已经二十七岁了,再蹉跎下去,什么时候才能有个一官半职?
“沈侍郎自己也不过不惑之年,他的仕途即便再远大,你给他当了幕僚,不也得熬到他升阁拜相之日?那得何年何月?到时候你垂垂老矣,还能做得动什么自己的事呢?
“哥哥,你有没有想过我?我已经十六了。寻常女儿家,这个年纪已经出嫁了。若是这个时候我去给那侍郎小姐做伴读,我得何年何月才能出嫁?又能嫁得了什么好人家?即便是有那官宦子弟乐意求娶,不也是冲着你沈侍郎幕僚的身份?到时候,我们兄妹难道一辈子给沈家为奴不成?
“哥哥,跟着沈侍郎,你永远只是是在背后出谋划策的人,所有的功劳好处,升迁名气,都是他沈侍郎的。
“可是若是你答应了三皇子为客卿,那是不同的!那不仅仅是正式的品级官职,那还意味着,哥哥你能堂堂正正地站在人前。甚而至于,有些三皇子不好亲自出面去做的事情,都需要哥哥你这样的人,去帮他做!
“哥哥,那意味着什么,你心里很清楚!
“再退一步说到妹妹我身上。若是哥哥是三皇子的属下,那就等于是皇家的人。妹妹的身份自然不同。到时候,不论是嫁个门当户对的低品官员为正妻,还是……还是做别的考虑,妹妹身上的标签,不是旁人,仅仅是章家自己!
“就算哥哥这些都不在乎,一心一意地报答沈家小姐的知遇之恩。那哥哥有没有想过,若是哥哥就这样出现在沈侍郎的府中做一个西席,那是多大的巴掌打在了三皇子殿下的脸上?
“是,殿下当时并没有跟哥哥计较,甚至还夸您守信忠义。可是,天家心思,从来难测。您怎么能保证,三皇子不会从此对沈家、沈侍郎、沈二小姐甚至是咱们兄妹,多出一个不快不甘的念头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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