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生温暖……
“人格分裂……就是一个人,变成了两个人?你们彼此知道对方的存在么?”苍老男魂还在孜孜不倦地问。
剧痛冰冷的心,似是被一双温柔的小手轻轻捂暖,沈濯自暴怒中渐渐地平静了下来,赤红的双目也缓缓恢复正常。
她静静地重新坐了下来,盘起双莲花,双手柔软地搭在膝盖上,轻轻地说:
知道。
“那……”苍老男魂还想继续问时,沈濯打断了他:
阿伯,谢谢你。
我来这里之后,一直拒绝想起这件事情。
但我自己并没有意识到,我已经不是她们了。
既不是那个温顺到逆来顺受的我,也不是那个一言不合拔拳相向的我。
因为原来住在这具身体里的那个女孩儿,她的灵魂,同样影响了我。
我现在,是三个人在一起了。
又或者,其实阿伯你的灵魂,也已经有一部分,融合进了现在这个“我”。
不然,从前世到今生,我可真不是一个善辩、善思、善谋算的人啊。
苍老男魂无意识地重复:“我的灵魂,也有一部分,被你融合了?”
沈濯抬起头来,平静地看向星河更深处,似是想要看看,这位阿伯究竟躲在了哪里——
我们,是共生的。
第二零四章 虚妄
苍老男魂匆匆地逃了。
沈濯筋疲力尽,瘫倒在“地”,接着,昏昏沉沉地睡了一天一夜。
当她再次醒来,只觉得口干舌燥,嗓子里沙哑难当。
外头正是四更天,守在她身边的照旧是六奴。
六奴小心地端了水给她润喉,看向她的目光又敬又畏,低声问道:“小姐,您又做噩梦了?”
沈濯心里咯噔一下。
这次跟阿伯说的话,可是最好别让六奴听到啊……
“嗯?我也不知道,只是累得很,嗓子疼……”沈濯给了一个含含糊糊的答案,怎么解释都说得通。
六奴叹了口气,低声道:“小姐,您念了半夜的经,能不嗓子疼么……”
“念经?!”沈濯睁大了眼,回手指向自己的鼻子,“我?睡着的时候,说的梦话是念经?!”
六奴点头:“是。奴婢大概能分辩出来,是金刚经。”
懵懵懂懂地被六奴扶起来梳洗,沈濯想了一会儿,方迟疑道:“难道这回晕倒在寺里,是佛祖想点化我的缘故?”
六奴嗤地一声笑了出来:“小姐!佛祖再想点化您,也会选个尼庵的!”
看着沈濯娇俏地在镜子里冲自己吐舌头,六奴放松了下来,细声叮嘱她:“您说梦话这事儿,奴婢没告诉旁人,您也别说。不然老夫人和夫人不定怎么担心呢!哦,现在还多了一位老太爷……若是老太爷知道了,只怕要去找大慈恩寺的麻烦了呢……”
沈濯心里也松了一口气。
这个六奴,太细致了!好在是一心一意地服侍自己,不然,可真不那么好糊弄!
“我现在去厨房,让她们悄悄地给您弄点儿吃的。您先等会儿。”六奴倒了热茶递给梳洗已毕的沈濯,看着她乖乖地坐在榻上点头,才放心而去。
室内晕黄的烛光无风自动,轻轻摇曳。
沈濯端坐在床榻之上,沉沉的目光投向已经微微发白的窗子。
这是一个她原本一无所知的陌生世界,这是一个她已经渐有归属感的真实世界。
也许在昨夜的梦中,和阿伯对话的时候,它还曾经因折叠、往还、回溯、跳跃而显得无比虚幻。
但在这一刻,当她感受过了六奴温柔的手指在她的头皮发间的触摸,她清晰地感觉到:自己,沈濯,这具躯体,这个合并了前世分裂人格、原主残魂和阿伯部分魂魄的女子,真实地存在于这个时空。
在这个时空里,有她尊敬的人、爱护的人、欣赏的人、不愿眼睁睁看着他们遭遇横祸惨死的人。
她会尽一切努力,为这些人,而奋战、争斗,哪怕是头破血流、付出一切,都在所不惜!
沈濯低下头,看着规规矩矩捧在手中的白瓷茶杯,那里面,金黄色的茶汤漾起一圈涟漪。
她弯起了嘴角。
凡所有相,皆是虚妄?
我要的,就是这所有相,都虚妄着美好下去!
……
……
沈恒给二房的院子在长安东南靠近延兴门的立政坊,两路三进,地方也不算小了。
里头原有的三四个洒扫粗使,韦老夫人送过来的、沈恭拨过来的,加上二房各人自己贴身服侍的仆下们,一共三四十人,一个院子倒也不显得冷清了。
沈溪一字不发,冷冷地看着老鲍氏喜上眉梢、沈恭心满意足、沈信诲贪婪垂涎、冯氏愁眉不展,自己却转头去问焦妈妈:“我该住哪里?”
焦妈妈看了冯氏一眼,低声道:“小姐自然是跟着夫人住。且稍等等吧。”
一路鸡飞狗跳,闹闹嚷嚷。
等所有的一切收清拾净,众主子能踏实坐在主院里吃一顿团圆饭时,已经是三天后。
沈恭和老鲍氏一脸得意,当场就让冯氏和沈溪、沈佩、莲姨娘改称呼,又喝令家中一应下人,一概称老夫人,不许再呐出半个姨奶奶的字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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