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想起了自己看到的那些模糊遥远的幻事中,竟还有“幼弟夭折”一项,沈濯拿定了主意,一边抽噎,一边清清楚楚地说道:
“既这么着,那就干脆请二叔回来吧,顺便把刑部的人也带来,咱们报官吧!衙门总能给个黑白分明的说法,也不至于把我和溪妹妹、佩妹妹的名声都毁了。”
报,报官?!
这竟是嫌对沈簪的处置轻了?!
两次谋杀未遂,果然按照朝廷法度,沈簪只怕是要判一个流放三千里的!
屋里所有的人都见了鬼似的看着沈濯,连沈簪都吓傻了。
沈濯哭得极具技巧,眼泪鼻涕的,却丝毫不耽误说话:“当然了,二叔是生父,得避嫌。这案子只怕要交到刑部旁人的手里去……”
玲珑多聪明的人,这时候轻声地“善意”地提醒沈濯:“二小姐年幼不懂,这种事,又不与官员相关,不该到刑部,先到长安县衙才是。”
长安县衙?!
那不是沈老太爷先前任县尉的地方?
这是要把老太爷的老脸都丢尽的节奏啊!
韦老夫人和鲍姨奶奶同时急了:“此事万万不可!”
沈濯一边哭着擦泪,一边好奇地看向鲍姨奶奶:“不可?那就是说,应该去刑部?”
鲍姨奶奶的脸涨成了猪肝色!
果然让刑部那边的人知道了此事的一丁点儿影子,自家儿子的官位只怕是瞬间不保!
虽然沈簪极得她的欢心,虽然这乃是亲儿子和亲侄女儿的亲女儿,虽然这是她笼络住沈老太爷的极好用的一枚棋子……
但又怎么比得过儿子在她心目中的位置?!
鲍姨奶奶狠狠地咬住了嘴唇,低下头去,半晌,长叹一声,低声道:“罢了,簪姐儿也是该好生静静心,归海庵就归海庵吧……”
小鲍姨娘满怀希望地等来的,竟是姨奶奶这样的一句话,惊叫一声:“姑母……”
又泄了气,不顾一地的碎瓷,一路爬了过去把沈簪紧紧地搂在了怀里,嚎啕大哭起来:
“我的簪姐儿啊,这可怎么办啊,这一家子都是心狠意狠的,竟是要把你往死路上逼啊……天啊,还不如摘了我的心肝去……”
沈簪早就被鲍姨奶奶的话震得精神恍惚,被小鲍姨娘一搂一晃,才回了神,顿时尖叫起来:“我不去归海庵!我要见爹爹!我要等祖父回来!”
沈濯这时候已经依偎在罗氏的怀里,闻言仰起脸来,楚楚可怜地看着罗氏:“娘,簪姐姐要等二叔和祖父回来做什么?他们会护着她,还让她来掐我的脖子,以后再去掐溪姐儿的脖子,掐佩姐儿的脖子吗?”
或许,还有承哥儿?
沈濯话里的未尽之意,全家人都听得明明白白!
韦老夫人和罗氏都禁不住打了个冷战。
韦老夫人当机立断,喝道:“废的什么话?既然老二媳妇已经说得这般清楚,那就这般办理吧!来人!”
寿眉低着头上前一步:“是,老夫人。”
韦老夫人冷冷地看着地上相拥痛哭的小鲍姨娘和沈簪:“照着二夫人的话,一件一件仔细办。”
寿眉屈膝再答应一声,站直了身体,扭脸向外:“山嬷嬷,厉妈妈。”
这二位乃是沈府内宅掌管“禁约下人事”的老手了,说白了,就是管拿人、打人的。
听见寿眉呼唤,二人各自带了得力的手下走了进来。也不吭声,山嬷嬷服侍小鲍姨娘,厉妈妈服侍沈簪,就像是拎小鸡子一样,直接脚不沾地地带了出去。
母女两个还在尖叫。
罗氏冷哼一声,音量不高不低:“这等丑事,就怕别人听不见么?”
山嬷嬷和厉妈妈自然明白,手腕一翻就是一把帕子,毫不客气地塞进了两张嘴里。
整个世界清净了。
冯氏知道二房的脸今天算是被一扒到底了,却仍旧得陪笑着再次跟罗氏和沈濯致歉,然后请韦老夫人回房休息。
沈濯眨巴眨巴眼睛,忽然扑了韦老夫人身上:“祖母,我害怕,我今晚要跟你睡。”
韦老夫人这个时候已经心神俱疲,哪里还有精神去哄一个半大的小姑娘睡觉?苦笑着轻轻拍了她一巴掌:“你是想累死祖母么?”
却又舍不得她撅起的小嘴儿,因命寿眉:“你留下照看二小姐一夜吧。大夫人那里还有承哥儿,微微身边的丫头都不会服侍,你经心着些。”
寿眉是韦老夫人第一得用的心腹大丫头,最稳重通透的。听这话就知道老夫人想要收拾如如院了,嘴角弯一弯,垂首称是。
第二十四章 杀人偿命,欠债还钱
秋嬷嬷心里咯噔一声,下意识地看了月娘一眼。却见她也是脸色苍白。
沈濯心满意足,忙命:“六奴,你替寿眉姐姐扶祖母回去。”
罗氏一看沈濯的样子,就知道她还有恶作剧,苦笑着摇摇头,索性留了芳菲在廊下听着,自己且回去看承哥儿了。
鲍姨奶奶安安静静地走在最后,刚走到门口,只听沈濯凉凉的声音传了过来:“啊哟!我的翡翠盏!簪姐姐可真狠心,掐不死我,顺手还砸了我的茶器!姨奶奶,您看我要不要回头找祖父或者二叔赔给我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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