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嗯,没事儿也会下几盘。不过,丫头啊,你是想赢啊,还是想输啊?”苍老男魂笑着点了她一句。
沈濯一愣。
对啊!
面前的少年叫她下棋,是为了什么呢?
想到这里,沈濯的目光从棋盘转向了秦煐的脸。
秦煐今年十六岁,正是青春期。
不过,大约是修文的同时还在习武的缘故,他的脸上并没有油脂分泌过旺引起的痤疮。而是依旧光洁如玉。
他的眉骨有些凌厉,眼眶偏深,所以让人一眼看去,便觉得眉目间棱角分明。
鼻子高高的,直直的,显得整个人极为坚定、固执。
嘴唇稍有些薄,若是不笑,又紧紧抿住时,会显得漠然、冷峻、孤清。
秦煐啊……
他——的确是个不输周謇的小小美男子啊……
沈濯的目光再次上移,挪到了那两道浓墨一般的眉毛中间,印堂的位置。
少年已经有了川字纹——那往往是皱眉过多造成的,常见于不惑之年的朝臣怨妇。
十六岁,皇子,而且备受皇帝喜爱。
他怎么会有那么多的愁烦,竟已经有了川字纹呢?
沈濯的目光又重新移回了棋盘。
所以,她是想输,还是想赢呢?
或者说,秦煐究竟为何邀他下棋?
难道只是为了缓解在场众人无话可说的尴尬?
堂堂的三皇子殿下,怎么会在乎旁人的心情、喜怒,甚或是目的……
沈濯又想起了在吴兴卞山相遇时的事情。
自己不过是放下了车门帘,他就发了好大的脾气。
嗯……
要不自己还是输吧。
省得他又炸毛。
第二七九章 桂花树下一局棋(四)
不过百手,沈濯已经被秦煐杀了个七零八落。
临波公主惊讶地看着棋盘,孟夫人则淡定地伸手去拿临波手里的小香炉来看。
秦煐抬起眉来看着沈濯,半晌,一张俊脸几乎要皱到一起,问:“你,其实不会下棋?”
沈濯眉开眼笑:“对呀。”
秦煐不知所措。
这个话,为什么配上这个表情,形成了一种非常奇怪的冲击?
沈濯看着他呆呆的样子,心里忽地觉得好笑起来。
她不太清楚自己笑起来的模样。
但是秦煐、临波、孟夫人和佟静姝都看了个清清楚楚。
一双美丽的杏眼弯成了月牙儿,直挺的小鼻子也显得格外俏皮,最会演戏的两片粉唇微微张开,露出两排洁净的贝齿。
整个人,忽然间春暖花开,绚丽烂漫。
秦煐愣起神来。
这个人……
还是那个铁青着脸狠狠地撂下车帘,冷硬着声音说“不知道、没听说、别告诉我”的——小小的,冷烈淡漠的,沈家二小姐么?
那个在谣言中凌辱长辈,在章扬口中雷厉风行,在孟夫人信中心机深沉,在父皇口中心狠手辣的,沈家二小姐?
不期然,秦煐又想起了初会时,只有一个脆脆的声音,然后飞奔而去的一角裙衫。
所以,她其实也是会笑的。
而且,她笑起来,比姐姐或者袭芳,都好看……
“琴棋书画那些东西,我样样稀松。”沈濯高高兴兴、眉飞色舞地对众人说着自己的“特长”。
临波的眉心轻轻一动。
秦煐定定地看着眼前的笑靥。
你每天临帖写字的时间至少有两个时辰,你以为此事我不知道?
沈濯歪着头,阳光灿烂地笑着:“女红针黹、厅堂厨房,我统统没有兴趣。”
秦煐的表情渐渐起了变化。
他有些不悦。
不是因为沈濯什么都不会,而是因为沈濯在明目张胆地说瞎话——
她在长安城里遍地开铺子。最有名的就是她的小食铺子。那里头佐酒的香辣小菜,甚至被宋相那个远房的状元侄儿偷偷地带去过集贤殿,大家伙儿关起门来酣畅淋漓地吃喝过一回。
还有吴兴那边胖一还提到过一句,她能够顺利地把沈恒从吴兴接到京城,就是因为她亲自下厨做了一道莼菜羹。
她就是不想让自己觉得她能够做一个合格的妻子是吧?
秦煐心头涌起了一股熟悉的怒气。
那是唯有遇到沈濯才会发生的按捺不住的暴躁。
他冷冷开口截断她的表演:“街上颇多流言,其实都是无稽之谈。”
佟静姝眼睛一亮,脸上是抑制不住的狂喜。
亭外的章娥也猛地抬起头来,嘴角扬起,笑意一闪。
沈濯抿了嘴,轻声地笑了起来。
呵呵呵,哈哈哈。
深呼吸,扭脸往旁边哈了口气。
沈濯的样子与平素饮酒后的微醺状态一模一样。
“三殿下所言,颇为含混。”
你把话说清楚吧。
说清楚了,大家都踏实。
秦煐眸色沉沉。
沈濯笑容淡淡。
秦煐抬起了右手,五指竖起,停在右肩侧前方:“二小姐,可要击掌为誓?”
击掌为誓?!
当然好!
古人极重诺言,何况是众目睽睽之下的击掌为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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