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这一句却是隗粲予的话,章扬一时没忍住说了出来。
章娥的肩头微微一颤,忙抬起头来,绽出笑容:“是。我知道了。哥哥放心,我会尽快打探到佟家的眼线究竟是谁,然后就回来。”
说完,随口说了一句“外头丫头该催了”,匆匆离开。
章扬站在天井里,看着她娴熟地迈上马车,心情有些复杂。
曾几何时,自己对妹妹也这样小心提防起来?
名利,真的会改变人么?
连自己,也不能免俗?
章扬搔首长叹。
……
……
沈信言回到家中,到处寻人:“北渚和隗先生呢?”
沈濯听说,好奇地找了他去:“爹爹找他们作甚?这两个人天天满京城地逛,谁知道这会子去哪儿了。”
沈信言沉默了一会儿,摇摇头,摆手令沈濯出去。
他这明显是有大心事的样子,沈濯怎么可能乖乖走开,遂走去他身边给他捏肩:“爹爹,你怎么了?”
沈信言苦笑了一下,拉了女儿的手,指指面前座椅让她坐下,方叹道:“匹夫无罪,怀璧自罪。北渚先生在咱们家的事情泄露了出去。
“二皇子当朝喝问我,限我明日持生财新政上殿,否则便让我辞去户部侍郎之职。
“刚从宫里出来,又被半路截去了宋相那里,被人围着责问我,如何吃独食。”
沈濯大皱其眉:“什么叫吃独食?是说您请到了北渚先生没跟他们共享么?”
共享二字用的有深意,沈信言愣一愣,点头叹息:“可不是。就连宋相,一向镇定若斯的人,我在他眼神中都瞧见了贪念。”
沈濯嘲讽一笑:“捐躯报君恩,未报躯犹在。眼底无多情,君恩诚可待。”
沈信言惊奇地看着女儿:“你做的?”
沈濯胡诌:“北渚先生做的。”
沈信言咂摸此诗味道,叹息更甚:“宋相让我晚间带北渚先生前去他府中赴宴。”
“那爹爹有没有求助他生财新政之事?”沈濯反问。
“我说了。可宋相道,他见我朝上答应,还以为我已经有万全计策。”沈信言越发灰心起来。
“爹爹,你觉得左藏案,究竟是何人所为?”沈濯忽然提出了一个沈信言意想不到的问题。
沈信言愕然:“怎么这个时候想起这个?”
“那个新政,爹爹可以把前阵子隗先生做出来的那个小册子交上去。但前提是,左藏从此以后是安全的。否则,百姓不相信朝廷能安全保住他们的钱,他们怎么会信任那个东西呢?”
“这……”
沈信言陷入沉思。
“此事我与北渚先生、隗先生和孟夫人说起过了。”沈濯看着沈信言的样子,下定决心要让他从对大秦朝廷美好的幻想中醒过来。
沈信言抬头看她。
“我们的结论是:没有人能只手遮天,单独策划这件事。哪怕是陛下自己,都做不到。因为这十年间,户部侍郎也许没换人,但是相关的各色人等,不知道换了多少。没有人能收买所有的这些人,而且,还能令他们沉默到如今。”
沈濯神情清冷。
沈信言细想此话,忽然合上双眼,将脸扭到一边,痛心疾首,失望难过:“别说了。”
“爹爹,这是心照不宣的秘密。从第一个伸手的人开始,大家就都停不下来了。如此而已。”
沈濯不想让他掩耳盗铃。
沈濯说:“那就是个脏透了的贪腐窝子。都杀了,没一个冤枉的。拿多,拿少,而已。”
第三六一章 病
华灯初上。
沈信言没能带着北渚先生去赴宋相府里设下的丰盛宴席。
他病倒了。
宋相拿在手中,意欲拿来跟他交换北渚先生的一份奏折,也就没能送出去。
看着一脸薄怒的宋望之,公冶释心下轻喟,上前轻声道:“老师,信言大病初愈便从吴兴千里赶回来,回来连歇口气都没有就开始忙,他是累坏了。太子,接着又是卫王,都是如此待他,想来他也心懒了。”
宋相沉声怒道:“那也不能拿老夫来玩笑!”
“信言本也没说晚上一定会来啊……”骆辰轩坐在自己的席位上咕哝。沈信言没来,他倒是没来由松了口气。
淳于错看了他一眼,咽了一口口水,迟疑地站了起来,轻声问道:“宋相,拙荆还病着……”
宋相冷冷地看了看他:“那你就先去吧。”
淳于错连头都没敢抬,拱手齐额,大袖遮面,匆匆自后门走了。
宋家兄弟见势不对,纷纷溜了出去。
厅里就剩了宋相和公冶释、骆辰轩。
骆辰轩见没了旁人,索性站起来,对宋相直言道:“信言是直人,从不打诳语。他说那北渚是他女儿请来的,我们的消息那北渚也是他女儿带着先前的那个隗先生从谢家邸舍接到沈宅的。那一日,不独宋相,信言本人也在宫里。他并未说谎,恩师为何不肯信他?”
宋相大怒,白胡子一颤,声音越加冰寒:“我信他又如何?北渚乃是当世奇才,生财的绝顶高手。他还没去户部就先令女儿开始延请此人,他生了私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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