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身旁还有从大到小三个一般装扮的小姑娘,一色水绿色的半臂、月白的齐胸襦裙,梳着双鬟。只头饰些微不同,大的插着双蝶穿花的软翅金簪,排第二的戴着米粒大小的珍珠攒成的珠花,最小的只绑了与半臂同色同质的两条发带而已。
沈濯一看这个架势,就知道这是沈家二房的主母冯氏带了沈簪、沈溪和沈佩过来,心道:考验演技的时候到来了!
沈濯轻轻地咬了下唇,有些瑟缩地往韦老夫人的怀里蜷了蜷,悄悄地从韦老夫人的大臂处露了半只眼睛出来,带着一丝惧意,好奇地打量着冯氏等人。
韦老夫人全看在眼里,紧紧地搂了搂小姑娘,一阵心疼,转过头去,冲着冯氏没头没脑地问道:“你们吃了饭来的?”
冯氏愣怔了一下,心道怎么问这没要紧的话?因陪笑着答:“是。才吃了,就听人说微微醒了,忙的就带着她们三个过来看姐妹。因走得急,簪姐儿在院子里才说,肚子都疼了呢……”
那是她不敢进来见沈濯!做贼心虚!
韦老夫人哼了一声,狠狠地盯了沈簪的头饰一眼,转过头去,眼睛爱怜地看着沈濯,只管吩咐秋嬷嬷:“我来得急,还没吃早饭,现下心里发空。想必你夫人也没吃。你让她们把早饭摆上来,顺便再喂微微吃一点。”
秋嬷嬷答应一声忙去了。
沈濯用力地抿了抿嘴,紧紧地抱了抱韦老夫人,依依不舍地放开手,懂事地摇头道:“我头晕,吃不下。祖母和娘亲先吃吧。”又怯怯地看了沈簪一眼,忙别开脸,看向山茶:“给二婶娘和姐妹们看座,上茶。”
冯氏不及回想韦老夫人的话,看着沈濯这样说,笑得眯了双眼,接口便道:“哟,微微这可真是不经一事不长一智。看着不仅身子好了许多,竟是比先更懂事了!不用忙活,我们才吃了饭,不喝茶……”
话犹未完,韦老夫人已经一个茶碗飞了出去,直直地砸在了冯氏的脚前:“不经一事,不长一智?你女儿怎么不让她经这样的事?她身子好了?你哪只眼睛看着她身子好了?你棠华院离着如如院才几步远?我坐肩舆还要走半天都在你前头来,你倒好,吃完饭才过来!你知不知道,你那好女儿,害得我微微如今已经撞坏了头,认不得人了!”
韦老夫人想起宝贝孙女儿看沈簪那一眼中传达出的恐惧,就觉得想要把二房所有的人都亲手打一顿!
冯氏被韦老夫人这一吼,当着满屋子的人,顿时红了脸;待听了最后一句话,吃了一惊,忙抬头问道:“怎么撞坏了头不认人了?不是刚才还跟我说话呢……”
沈濯扁了嘴。
罗氏早替了韦老夫人抱了沈濯在怀里轻哄,没理她。
冯氏却自以为质问得正到点子上,上前一步,看似试探,实则逼问:“濯姐儿,你不认得我了?那怎么我一来就知道喊我二婶娘?”
韦老夫人出身京兆韦家,罗氏更是豫章罗家三房的嫡长女,一个比一个腰杆儿硬。
沈老太爷偏疼庶次子,就怕儿子被嫡母和长嫂在内宅压制住了吃亏,千方百计求了人,娶了上党冯家的一位嫡小姐回来。
谁知这位小姐乃是庶出,记在嫡母名下才成了嫡出。
失之毫厘,谬以千里。这位世族闺秀虽然也不笨,但在处事手段和场面急智上,就都差了许多。
沈濯最讨厌欺负小孩子的长辈,才不管你是谁!这个时候,自然是戏精上身,低下头,细声细气:
“我知道三婶娘怀着身子。祖母一向爱惜晚辈,必不会让三婶娘来我这里凑热闹。
“您身边还有三位姐妹跟随。您又在京里主持了好些年的中馈,这样的排场,不是二婶娘又该是谁呢?
“我虽认不得人,却还模糊记得家里的事……”
又不傻,你这样进来,膝盖想也知道你是谁!
冯氏被她噎得半天说不出话来。
沈簪眼睛里精光一闪,往前走了半步,笑得亲热稠密:“二妹妹,你还认得我么?我是你大姐姐。”
沈濯的脸上恐惧之色一闪,旋又困惑地看着她,犹豫片刻,点了点头:“我知道我有个大姐姐。嗯,你叫沈簪,你姨娘是小鲍姨娘,你和你姨娘住在花锦院。是不是?”
沈簪一向只标榜自己是“沈府长女”,最怕旁人提到她的庶出身份。这时却被沈濯睁着无辜的大眼睛实实着着地重复了一遍,气红了脸,拼命咬着牙,才没有尖叫出声。深呼吸,方问:“二妹妹,你的大丫头月娘信口开河,诬陷说是我把你推下了池塘。如今你醒了,你可还记得?你到底是怎么掉下去的?”
沈濯一看她这咄咄逼人的架势,心里就不由得反感起来。
难怪自己一直不喜欢这个庶堂姐!
这种人,就算不坑她,也不能让着她!不然,得寸进尺都是轻的,搞不好就要踩着自己过河了!
沈濯再次垂下了眼眸,吭吭哧哧地说不清楚一样,身子却缩成了一团,狠狠地挤在了罗氏身后,小手紧紧地抓着母亲的衣襟,瑟瑟发抖。
第五章 来呀,斗呀
韦老夫人看着沈濯对沈簪“本能的畏惧”,怒火中烧,重重地哼了一声,道:“好了!分明知道微微伤了头,记不得事情了,怎么这样逼问她?退下!等太医来了,看过脉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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