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信行艰难地看着寒梅沉静的脸,抖着的手抓住了匣子,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
……
隔天绝早,沈信行先去了如如院一趟,然后方匆匆去了国子监。
刑部则在这天上午,收到了黄平送去的证物,那是历年来米氏接济米家的账簿:里头,年、月、日,钱额若干,谁送的,谁收的,在哪里,都记了个清清楚楚。
黄平垂眉回刑部的话:“若是我们三夫人竟然还需要那张欠条上的区区几百贯钱,那这些又是什么呢?沈家是擅长理财的人家,我们家掌管庶务的夫人,委实不缺那几个沾血的铜板。望大人明鉴。”
秦倚桐拿着那个簿子,眉梢都抖了几抖。
这个反证,硬气得很。嗯,太硬气了。
“米家想逼着我们三爷三夫人寻人说项贿赂,好寻一条生路。然而我们家好歹也有着当朝的三品大员,如何会在这种事上违了朝廷法度?所以三夫人忍痛拒绝。谁知米家竟用了这样胡闹的法子,想着同归于尽,才拿了这么个粗糙的东西来糊弄刑部。
“我们家大爷在集贤殿,一应事情都不知道。三爷昨儿晚上回来听说了,十分生气。说:秦侍郎算得上是当世第一刑部,这种伎俩想必早就被秦侍郎看穿了。如今不过是拿着这么个东西来试探沈家,试探他。我们三爷是个方直的人,迂得很。不受这个试探。
“秦侍郎若是觉得其中还有疑点,不妨狠狠地查。若是查到了我们沈家头上,他随时辞官、候审。若是证实我们夫人是被构陷的,那也请给我们沈家一个说法。”
黄平低着头,垂着眉,恭恭敬敬,把沈濯交代的“不卑不亢、有礼有节、顺便挖苦”,发挥得淋漓尽致。
秦倚桐只觉得胸口憋闷,半晌,方吐了口气出来,笑道:“贵府三爷还真是迂得很。罢了,证据我留着。你去吧。”
黄平一个字都没多说,躬身告退,疾步而去。
——他还有差事呢!
一早大理寺就通知到了府里,让下午未正去接罗家舅爷回家——案子今儿就会报给陛下,御笔朱批下来,罗家舅爷必是当堂释放!
只是令众人没有想到的是,建明帝看了卷宗,呵呵地笑了起来,命吉隽:“那罗椟腿伤如何了?”
吉隽道:“大夫说,好在新伤时间短,罗某底子好、人硬气,所以,还有再断重接的可能。如今,拄着拐,能走几步。”
“既如此,叫进来,朕也瞧瞧这个痴情种子!”建明帝调侃了一句。
吉隽愣了愣,诺诺便要下去。
建明帝满眼含笑地看着他,微微颔首,忽然又道:“那沈恭快要进京了,沈姓苏氏案,朕看,也交给你吧!”
吉隽僵在那里,片刻,扑通跪倒:“臣资历太浅,怕是担不起这件大案!求陛下另委重臣!”
“重臣,都靠不住。朕觉得你最合适。放心,不论你审成什么样子,朕保你不死。”
建明帝的嘴角流露出一丝意味深长的笑来。
吉隽笼在袖子里的手指,狠狠一抖。
第六一六章 无罪释放
先周到地回去把罗椟送进宫,又耐心地等着他从宫里出来,然后再细心地把他送回了大理寺,就在大理寺门口,笑容可掬地将他完完整整地交到了沈典和黄平手中,吉隽才开着玩笑道:“罢了罢了,我这大理寺的少卿,也是开天辟地地头一遭,给嫌犯当了回车夫!”
罗椟笑着举手跟他告别,看他洒然负手踱步进了大理寺,才回身和煦对沈典道:“是典哥儿?”
沈典是被沈濯在短时间内大量灌输了无数关于罗椟风流才子佳话的,见着罗椟就两只眼睛冒星星,忙不迭地小心扶着他上车:“是。罗家舅父,净之差我来接您回家。”
罗椟被他真诚的笨拙逗得哈哈大笑,上了车,一路跟黄平似有似无地聊着闲话,一路便到了家。
罗氏和沈濯早就等在二门之前,听说他进了院子,含着泪接了出来。
两姐弟隔了七八年再见,都有些不敢认,还是沈濯一声娇滴滴的“舅舅”,叫得罗氏和罗椟泪落如雨。罗椟更是当时便跪倒在了硬邦邦的土地上:“姐姐!我没用,我给你找了大麻烦了!”
罗氏哭着上去,一巴掌打在他的头上,打得罗椟脑袋一歪:“说得什么胡话!你这样不惜身!娘在地下知道,会怎样生气?大伯娘这几个月,怕是眼睛都要哭瞎了!大姐说了她明儿跟姐夫一起过来,看姐夫怎么教训你!”
打完了,罗氏又心疼起来,抱着小弟痛哭起来。
沈濯在旁边看着眼睛湿润,吸了吸鼻子,才高声跟苗妈妈说悄悄话:“我说娘怎么动不动就狠狠给我一下子,然后再心疼。合着这都是小时候打舅舅养成的习惯哪?!”
众人噗嗤一声笑。
苗妈妈早就看着罗椟转不开眼睛了,闻言擦着泪笑道:“大小姐说得很是。夫人管您,多一半儿跟小时候管我们小爷差不多。”
罗椟在族里行二十一,但在苗妈妈跟前,却一直是被私下里称作小爷。
罗氏这才拉了罗椟起身,上下打量着,心疼地又落泪:“让你胡闹!这回遭了大罪了吧?你这两年不许回豫章了,就给我好生在这里住着。什么时候养好了,什么时候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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