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跟苏家有瓜葛的事情,是您亲口说出去的。您告诉了娘。所以,您别再骗我了。没有用。”
沈恭张口结舌,忽然狠狠跺脚,怒道:“孽障!那是老子喝多了顺口胡扯!咱们家跟苏家唯一的瓜葛就是云南老乡!住邻居!他们家的事儿一清二楚,想攀亲就随时能攀!你娘那个蠢货当了真,你也没脑子吗?”
沈信诲抬起无神的双眼:“爹。晚了。你现在再说,儿子也不信了。儿子在刑部见识过前唐留下来的无数手段,甚至见过那本《罗织经》的摹本。现在西北仗还没打完,大理寺看在大兄的面子上不会给您上刑。可是,要不了多久了。到时候,您一定会说出来,然后,咱们一家子,谁都逃不过……”
慢慢擎起手里的碗:“您把这粥,喝了吧。”
沈恭看着他手里的粥碗,慢慢地瞪圆了双眼,魂飞魄散!
他终于明白了过来,自己宠爱了大半生的这个儿子,今天不是来探病的,而是,来要自己的命的!
“你这个,畜生!”
碗被沈恭狠狠地摔开,砸在了地上。
沈信诲蹲了下去,又拿了一个碗盛满:“爹。我来没有人知道。外头的狱卒,我已经买通了。我早就知道濯姐儿今天要来。沈洁答应我,只要我听她的话,陷害濯姐儿杀人灭口,她就放过我。
“爹,您不是最心疼我娘和我么?那您就最后心疼我们一回吧。不然的话,还不知道有多少人证物证会冒出来,终究会把咱们一家都弄死!
“爹,您不想给自己留条后了么?”
沈信诲一步一步迈了过去,沈恭一步一步惊恐后退。
直到抵住了墙。
沈信诲一把抓住了沈恭的胳膊,不费吹灰之力便扭到了背后,然后把他摁在了墙上,碗递到口边:“爹,喝吧,一下子,就没感觉了。”
“畜生!你这个畜生!”沈恭疯狂地甩着头,死都不肯让粥进入口中。
父子二人正在拼命挣扎,一个声音不耐烦地响起:“行了。不看了。这都什么破事儿!”
当啷一声,粥碗掉在了地上。
沈信诲睚眦欲裂,浑身抖成了一团,僵硬着身子转过来,却只看见一角明黄色的衣袍飞快地转过了天牢的尽头。一个面白无须的老内侍,则一手提着袍子碎步追了出去:“陛下,您慢些!”
而隔壁牢房的门打开,竺相、左温周和吉隽则鱼贯走了出来。
完了!
沈信诲膝盖一软,瘫在了地上,面如死灰。
“亲手弑父,陷害侄女,欺瞒圣上,无法无天哪。这种人,真是死不足惜。”左温周满面义愤。
吉隽含笑叉手躬身:“左正卿说得极是。”
竺相则淡淡地看着吉隽:“吉少卿这案子审的,很是有趣啊。”
“此案的局虽然做得粗糙,但因牵涉朝廷重臣,下官资历浅、经验少、人也蠢拙,委实不知该如何是好。只得斗胆委屈左正卿、老相爷和陛下了。所幸还能水落石出,也算是还了苦主一个清白。至于其他的,都是琐事,就不拿出去丢人了。”
吉隽低着头一一道来,把建明帝的意图说得明明白白。
竺相的神情更加淡然,许久,才嗯了一声,转身去了。
吉隽直起身,看着众人的背影消失,才转回头看向牢房里已经呆傻的父子二人。
第六七零章 夜审
“……二位当时便被分开收监。吉少卿即刻命人去了沈家,将沈洁和那丫头、车夫都拿下关押了起来。”
天已二更,净瓶还是第一时间就得了消息。
“那方所谓的古玉找到了么?”沈濯最关心的却是净瓶没想到的一件事。
“……吉少卿没说。”净瓶有些懵。
沈濯的眼睛轻轻地眯了起来。
竟然没找到?
不可能啊……
那方玉,要不然就已经放在了修行坊,吉少卿昨日去搜的时候会搜到;要不然就在沈洁身上,拿来威胁沈信诲去动手杀沈恭。无论如何,不该找不到。
或者,是吉隽不肯告诉自己?!
沈濯的脸色渐渐地沉了下去。
她却不知道,当把所有紧急的事情都做完了,天已三更。吉隽却又在大理寺的大牢深处,挑起了灯。
如今在吉隽身边站着的,除了牢头,就只有两个真正的自家小厮。
“先带沈恭过来。”
牢头恭敬答应一声,出去一时,一只手提着沈恭的大臂,将已经几乎傻了的沈恭,拖了进来:“跪下!”
“沈县尉。”吉隽的表情十分温和。
这个遥远的称呼,终于将沈恭从恍恍惚惚的状态下叫了回来。
摇晃着上身,沈恭用力地眨了一下老眼,整个人又佝偻了三分,迟钝地抬起头来,木愣愣地叩头于地:“吉少卿。”
“敢问沈县尉,令祖在吴兴认宗沈氏之前,贵姓?何方人氏?宗族哪家?”吉隽的声音越发温柔。
“姓苏,云南人氏,大姓苏家的家生奴仆。祖父曾是苏家小少爷的长随。后来因偷盗主家财务被逐出苏家,就在苏家迁出云南之前,我家祖上已经合家离开……”沈恭有气无力、没精打采,和盘托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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