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是不是昨天吉隽入宫的消息传了出去,今天早朝的人格外齐全,连宋相都销假上朝了。
建明帝坐在上头,边垂泪边处置了最紧要的政务,哽咽道:“朕的母亲身子不好,朕实在是无心朝政。礼部派人去竺相家里看看,若是竺相好些了,便请竺相、宋相和信言一起议政吧。急事特报就是。”
宣政殿上安静得连根针掉落都能听得见。
皇帝哭着说太后身子不好,又命去找了主持过太上皇大行仪典的竺相来,还让礼部跟三位相爷一起议事……
这是,这是太后已经病危了!
沈信言吐了口气,伤感地第一个反应过来,躬身答应。
宋相跟在他后头呜咽了一声,又忙噎住,颤声称是。
眼看着建明帝在秦煐和绿春的搀扶下颤颤巍巍地离去,众臣面面相觑。
“陛下纯孝,当年先帝大行时,几次在灵前哭得晕厥过去……”
“唉唉,虽然陛下一向康健,但哪里搁得住先走一个儿子,接着又……唉唉……”
“别说陛下了,太后娘娘不也是先前东宫出事才病重的么……”
“只是不知道这件事之后……”
众臣们小声议论着。
沈信言依旧恭顺地叉手站在宋相身后半步的左侧。
“信言啊,礼部是你的老本行了,竺相想必也是只肯在这一件事上相助。那我们三人分分,你为主、竺相督办,你们二人把这件大事风风光光地办了。其他的事情,暂时我来管。等忙完了太后的事情,我们再听陛下分派,如何?”
宋相笑容可掬地跟沈信言“商议”。
沈信言不假思索地欠身答应:“就按老师说的办。”
他早就想知道,他这位老师如今站的是哪一边,可惜没有什么机会试探。
如今宋相既然主动要出来揽事背锅,他自是乐观其成。
大秦的宗室们很快都得到了消息:太后病危。
甘棠长公主不等圣旨,草草梳妆,飞也似的直接去了寿春宫。
耿姑姑边擦泪边上来禀报说里头太后正跟沈濯说话,可甘棠哪里等得?直直地闯了进去:“母亲!”
太后看见泪流满面的甘棠,一直以来的淡定再也维持不住,朝着女儿伸出了双手,哭了起来:“我的甘棠!”
母女两个抱头痛哭。
“我走了,你可怎么办……”太后紧紧地拥着唯一的女儿,百般地放心不下,百般地不忍不舍。
沈濯悄悄地退了出去。
内殿到外间,须得绕过一个屏风。
耿姑姑就在屏风边上,内外两间都看不见的地方,拉住了沈濯:“净之小姐……”直直地拜了下去。
“这可使不得!望慰太后不过是我份内该做的事情,当不得姑姑这一拜!”沈濯吓得忙拉住了耿姑姑——皇宫之内,太后而下,耿姑姑的辈分,乃是跟公主皇子们齐平的,她一个小小的臣子之女,可受不起耿姑姑双膝落地的一拜!
耿姑姑挣脱了她,到底还是结结实实地叩了三个头:“净之小姐,这是太后的吩咐。这不是拜谢您孝顺太后,这是请求您日后收留下奴婢和林嬷嬷这两个老废物。”
这是——认主?!
沈濯定定地看了她一会儿,才弯下腰亲手扶了她起身,低声道:“您和林嬷嬷都是我平生所见最忠贞之人,我敬重你们二位。太后娘娘既然把炒货店给了我,便是将你们各位都托付给了我。你们就是我的责任。”
耿姑姑站了起来,抬手擦着眼窝:“太后之前有话,等您出了内殿,就谁也不要应酬,立即回家吧。这宫里乱,别再有些什么莫名其妙的事儿,把您牵扯进去。”
这当然是太好了。
只是……
沈濯依依不舍地朝着内殿又看了一眼,走出屏风拐角,就在外间的门口,肃穆拜了下去。
外间,老喻王、蒹葭郡主,甚至茹慧郡主裴姿都赶了过来。
眼看着沈濯一拜下去,伏在地上抖着肩膀无声地痛哭起来,裴姿难过地便要扶着桌子站起来。
蒹葭郡主忙按住她,亲自走了过去,弯腰搀扶:“净之,起来,快起来。”
“郡主,老奴奉命送净之小姐出宫。”耿姑姑也跟着过来,扶起了沈濯。
蒹葭郡主微微一怔。
“等我拜见王爷。”沈濯低头擦着泪,去给老喻王行礼。
老喻王满头银发,看着比召南大长公主还要苍老七八岁的样子,老眼浑浊,眼圈儿红着,似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喃喃自语:“我这嫂子可是个好人……当年不是她警觉,我爱妻怕是要在湖里喂了鱼……唉唉,这座皇城,好人没好报啊……”
沈濯愣了愣,却知道此刻不是追究的时候,全了礼节,起身告辞。
蒹葭郡主疑惑地看着她的背影,回到父亲的下首坐下。
“看来,我这嫂子的后事,这是都托付给这未来的翼王妃啦……”老喻王仍旧低着头,长吁短叹地嗫嚅,可却说了这么一句话出来。
蒹葭郡主的目光又转向父亲,轻声问道:“父亲是打算在她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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