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追抬头,见房中果然遍地是散乱的古籍,竟然都无处下脚。孙成玉这里沈追从小呆到大,两人都不以为意,孙成玉还有心提醒沈追,“殿下别乱踩啊,这些书宝贝着呢。”
沈追跨过几本书,颇有些嫌弃,“孙姨真是小气了,小时候孤撕了你的书你也没怎么,怎么现在连踩都不让踩了?”
孙成玉给沈追搬来凳子,心道:那还不因为你娘会收拾你。表面却十分口不对心地回答道,“那哪敢啊,殿下就是要烧了臣着屋子,臣也二话不说就帮您点火。”
沈追懒得跟老狐狸斗嘴,十分没有风度地冷笑了一声,“那日孤予你的东西,可查出眉目来了?”
孙成玉收拾了收拾,拿出了一个小丝绒盒子,端回了沈追手里,“殿下这东西啊,要好好珍藏。”
沈追挑了挑眉,心道:那不是废话。
孙成玉知道自家小主子心里想什么,也不卖关子,“这东西跟殿下门口那棵树差不多。”说着伸手将竹管取出来,双手轻轻地在底部拧了一下,竹管发出“咔哒”一声,就这么被打开了,从外面看这竹管其实十分无奇,甚至称得上有些破旧,但打开之后,里面能看到一小截玉质的管子,只看成色都知道是一块上好的玉料。沈追没说话,孙成玉接着打开那层玉管,玉管底部躺着一颗红珠子,沈追低头嗅了嗅这竹管,没觉着有什么奇怪的气味,只有一层淡淡的草木香。
“这是什么?”沈追抬头道。
孙成玉将几层盖子小心翼翼地合上,这才回答沈追,“殿下没觉得那红珠子眼熟吗?”
沈追忽而道,“脐血?”这也是沈追在北方行走几年之后知道的东西,北方人生了孩子,产公会将孩子的脐带血剪下来一些,制作成小珠子,然后家人会寻最好的材质做一个盒子,将它好好收起来,等到成亲之时与夫家或者妻家交换,血脉盟约,赠与别人脐血的意思,大抵与“我把自己交给你”差不多。
沈追将竹管从盒子中取出,小心翼翼地挂回了腰上,那玉的材质应当是上品了,老燕王夫妇生下南念的时候,也是想要他一生平安,以后能找到一个珍重待他的人。沈追的手轻轻地抖了一下,可她最初是怎么待他的呢。
孙成玉知道沈追有时候容易思虑过重,前几年夜里时常头疼,怎么喝药都没用,后来才知道是心结。孙成玉将小盒子合上,对沈追道,“殿下可是心里难受了?”
沈追不答话,撩起眼睛看了孙成玉一眼,孙成玉也不在乎,“殿下既然承了世子这份心意,就好好带着吧,殿下想想,难不成殿下当时要做个君子么?这样一来,世子怕是早就羊入虎口了。”
羊入虎口?这话沈追一听就笑了,“他哪是羊啊,狼崽子还差不多。”
孙成玉见沈追展眉,也笑道,“那不也还没长大么。”
沈追心尖一片温软,是啊,南念还没长大呢,忽而想起来,“对了,世子的伤如何?”
孙成玉道,“世子年纪还轻,好好养着,那日臣给世子筋脉重接,为了不影响筋脉,麻药都只用了一半,世子连哼都不哼一声,能忍啊。只是那手若是想要恢复到之前的状态,还是得多活动,臣已经嘱咐过世子了,只怕就是还要忍耐些。”
沈追心里泛起微不可查的心疼,只觉得有些坐立难安,她起身道,“孤这就回去了,要给世子用什么药就从府里拿,若是没有,就拟一份单子上来,孤递给皇上。”
孙成玉躬身行礼,“恭送殿下。”
眼见着沈追走远了,孙成玉才直起身体,颇有些欣慰地笑了,自家小殿下大抵是心里有数了,如此一来,老侯女和君上,应当也该放心了,当局者迷这句话,可不是白说的。
沈追回长生居去了,南念这几日被沈追扣在了自己院子里,他的右手还需要人照看,私心里沈追也不想让南念回那个冷冰冰的院子了,南念有些认床,换个新地方,总是睡不好,这一段时间在大抵习惯了自己,南念在自己身边睡得倒是很好,如此一来,沈追便更有了理由不让人回去了。再者说,如今南念也不像最初那样,总想着逃回那个破败的世子府了。沈追拾级而上,心里像是端着盘水,腰间那小小的竹管似乎有千斤重,原来他那么早就把这么重要的东西交给了她,那当时他是以一种什么样的心情,交给自己的呢?
沈追有些自嘲地笑了一下,那时候,他只觉得自己把他当个宠物吧,转念一想,沈追竟有些无言以对,难道不是么?心里那一盘水七上八下地晃悠,沈追像是站在风口浪尖的人,摇摇摆摆,当最后认清自己想要如何待他的时候,反倒又不知道该怎么对他好了。
沈追头一次发觉,长生居那个小时候他总是抱怨走不完的台阶,原来这么短。再往前沈追就看见那个心心念念的人了,南念在台阶尽头握着一串楠木珠子,见到沈追来了他往下走了两个台阶。
南念站的高,沈追伸手拉过他的右手细细地看了一会,“还疼不疼?”
南念刚刚应当是跑着下来的,脸颊有些微红,摇了摇头,“不疼。”
沈追微微弯腰,亲吻了一下他的右手,南念不防被亲了一下,耳朵尖冒起了红云,软软道,“怎么啦?”沈追却半天没说话,只郑重地盯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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